因他瘦弱些,一個月工錢只有一百二十文,一般來說,剛給人做工的長工,一個月工錢在一百五十文左右,錢家人心善,但也不是傻子,畢竟還要管吃住,鄉下大戶能給一百五十文算不錯的,干幾年干的好了,東家或許會給漲點錢。
和他一起做工的陳哥,在錢家干了好幾年活,人又老實本分,工錢肯定比他高,至于到底多少,他沒有瞎打聽,不然要遭人厭煩。
在錢家,徐啟兒只管干活,做飯燒水什么的有趙大娘和她兩個兒媳,省了這些事,也省了家里的一份口糧,每個月工錢是凈落的。
只是苦了在家的弟弟,要自己做飯洗衣,還要挖野菜照管田地。
之前不是沒想過把兩畝薄田賣了,可對莊稼人來說,要是沒有地種,就和沒有根一樣。
徐瑞兒雖然呆了點,但也知道要是不種地,他和哥哥吃喝全都得花錢買,一年到頭哪里能掙那么多錢。
而種地就能打糧食,糧食再少,用新米新糧換些糙米糙面,不好吃是一回事,但斤數份量會多一些,勉強夠一年的口糧,再不濟,多摻點湯湯水水起碼餓不死,因此也舍不得賣田。
今年新米還沒打下來,還沒有換糙米的東西。
徐啟兒昨天之所以回去,是因為前兩月的工錢發了,見下午活不多,同東家告了假,懷里揣著整整二錢四十文,先去白水村那邊買了些糙面,回去后果然看見弟弟在吃煮的面糊糊。
家里雖然還有糙面,但徐瑞兒不知道下一頓飽飯在哪里,因此不敢大吃大喝,每一頓都儉省著。
頭一回領到工錢,徐啟兒高興,蒸了兩屜饅頭外加一屜野菜饃饃,走時特地叮囑徐瑞兒,讓隔幾天就吃頓飽足的,不要一直只吃個半飽。
之前在碼頭干活,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掙四五十文,一個月下來,其實比工錢多,但去碼頭吃喝是自己的,對他來說,到底不如做長工好。
工錢要攢起來,就得從牙縫里摳,肉蛋什么的吃不起,幾個糙饅頭還是吃得起的。
天還沒亮,四周霧蒙蒙的,徐啟兒腳下快了點。
一進寧水鎮,裴厭趕著毛驢直奔上次那個酒館。
車慢下來,但東邊天際才有點亮,依舊很冷,顧蘭時沒有摘下口鼻處的圍脖子,他用腿夾著竹筐,一路顛簸,也不知道里面的雞蛋如何。
街道兩邊的店鋪陸續開門,早食攤子也是剛出來的樣子,才燒開的鍋里冒著白汽。
天色還早,沒幾個人出來買菜,路上行人也稀少,只有跟他們一樣早早趕來賣東西的農人,要么趕著去早集占個好位子,要么挑擔沿街吆喝。
到了鎮子西邊的酒館后,伙計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從里面打開門,裴厭將口鼻處的布往下拉,說道:“伙計,老嬤在?上回讓今兒過來送雞蛋。”
一股子冷風吹來,伙計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仰頭看了他一眼認出來,搓著手笑道:“我記得,老嬤前幾天也吩咐過,正好,廚子昨兒晚上還說該買些雞蛋了,只剩下幾個。”
顧蘭時一聽這話,心想沒白來,眼里流露出一點笑意。
伙計又道:“這大門口,等會兒有食客,不好堵著人家,你們上后門那邊,我給你們去開門。”
“嗯。”裴厭答應道,牽著毛驢往后巷子口走。
走了一段路,顧蘭時說道:“我還是下來,背著筐子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