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誰不知道連方紅花都跟著沾了福氣,冬天都有幾個雞蛋吃,盡管對方藏著掖著,也不在外說道,可每次去后山,再回來方紅花總拎著個蓋了布的竹籃,分明是從那邊拿了東西。
村里有人說裴厭和顧蘭時孝順,葉金蓉可不覺得,要真孝順,她這個親娘怎么連一個雞蛋都沒見過,全給外姓顧家占了便宜去。
姓顧的真真是運氣好,白白叫他們撿了便宜。
她和裴興旺待裴厭再不好,裴厭也是吃他家飯長大的,不然,早就在外頭餓死了,還能過上如今的日子?
每每想到這些,葉金蓉心中總是憤憤不平,然而再大的怨恨嫉妒,她也不敢去找顧家和裴厭麻煩。恨極時是恨極,可真在村里碰見裴厭了,對方眼神的漠然,總叫她發怵膽顫。
兩個兒子更是見了裴厭如見了虎狼,連膽氣都提不起一分,根本不敢和裴厭對上。
他們家人嘴上沒說,但心里都知道,本就艱難,要是再出事,都不知要怎么過下去,對裴厭,自然是能避就避。
從前種種心思回轉,葉金蓉躺在炕上,覺得口干舌燥,掙扎著起身倒水,卻發現茶壺里沒水了。
“來人,來個人。”
喊了兩聲,又有些胸悶喘不過氣,她撐著桌子竭力站穩,待氣勻之后又喊兩聲方云和王瑤兒,不見答應,她才想起來,恐怕不在家,出去干活了。
而院里發出的動靜,應該是裴勝。
裴勝平時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早上發現老娘沒出屋子,還是王瑤兒進去瞅了一眼,發現她病了。
家里沒錢,誰都沒提看病抓藥的事,也就嘴上說兩句好聽的,讓葉金蓉歇著,別干活了,各人便去忙各人的。
裴勝坐在板凳上劈柴,右手使不上力氣,只能左手緊握斧柄,時而兩手都用上,他其實聽見屋里的聲音,但心中不耐煩,沒有理會。
“勝子!勝子!給娘倒些水來。”葉金蓉掙扎著再次呼喊,隨后又一陣大喘氣。
過了一會兒,裴勝才丟掉手里的斧頭,給茶壺添滿水又提進去,全程沒有好臉色。
葉金蓉神色木訥怔愣,也沒說什么,連喝兩碗茶又躺回去了,原想多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就好了,但她始終閉不上眼睛,盯著頭頂房梁,陣陣凄苦從心底傳出,冷得她又打起哆嗦。
大兒子怨她恨她,她理虧心虛,連大兒媳不敬她這個婆婆,她也不敢說什么,小兒子,就更指望不上,從小被慣的,只知吃喝,如今成了親,竟被夫郎拿捏住,處處聽話,對她也越發不耐,還曾埋怨她去招惹裴厭,弄得家里連錢都沒有,害他成親都晚。
她也是有孫輩的人了,眼瞅著也老了,這回一病,竟連個知冷知熱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別說飯了,連一口茶水都得喊半天。
兒媳夫郎不孝順,連伺候問話都沒有,至于兒子,她心口越發冰涼。
突然,葉金蓉想起了女兒,她家春艷從小就乖,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從不頂嘴,也從來不惹事。
她渾濁無光的眼睛亮了一瞬,都養這么大,嫁人了,老娘病了,她豈能不回來伺候兩天。
“勝子。”
這回裴勝過了許久才進來,皺著眉問她要做什么。
葉金蓉喘過一口氣,說:“明兒讓虎子去王家溝,喊春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