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恕行方一言罷,她這才反應過來山腳下的桃花都開了。
她很喜歡桃花。
然,自從那年秋天,步瞻帶著殷綾兒將她院子里那僅存的一棵桃花樹移栽走后,她就再也沒有看過那等鮮艷、嬌嫩、生機盎然的桃花。
院子里大雨傾盆。
她也有許久未見過這般大的雨。
風聲,雨聲,雷聲齊齊呼嘯著,窗外的閃電直挺挺地劈進來,將屋內映照得明白如晝。
柳恕行的一張臉更是慘白如紙,沒有多少生氣。
姜泠微怔,看著掉在地上的桃花,彎下身。
即便是這般大的雨,這一支春桃卻被他護得極好。見她將花枝撿起來,男人眸光似乎柔了一柔。這花瓣嬌嫩,像是剛被人采下不久,春桃的花瓣與枝干處,還殘存著他身上的溫度。
地上落了些雨漬。
將其撿起來時,桃花花瓣上也多了點泥印與水珠。見狀,姜泠伸出手,將其上的痕漬拂去。
綠蕪拍了拍門,送來一碗熱湯與一套干凈的衣裳。
方一開門,便見院內大雨傾盆,光是瞧著就讓人覺得心慌,更罔論在這電閃雷鳴之中爬了這么遠的山路。柳恕行不光是渾身濕透了,就連鞋子上也沾滿了泥濘。他整個人斜靠在床榻邊,眸光淺淡,身上的氣息十分脆弱。
姜泠讓綠蕪將湯碗放在桌上,接過新衣,讓周圍人退下去。
這是件素白色的袍衫,布料柔軟,款式精致而簡單。
她先取來一方干凈的素帕,欲將男人額上的水漬擦拭干凈,剛一傾下身,便望入這樣一雙幽深昳麗的眼。
柳恕行抬著下巴,仰面看著她。
雨水濕漉漉的,黏在他鬢角處,他身上的氣息很清淡,清冷泥濘的夜雨與溫熱的鼻息交織著,輕輕撲于姜泠面上。
她的眼皮無端一跳,緊接著,下意識地往后撤了一撤。
看著她面上的局促,柳恕行反倒是氣定神閑,他瞥了眼女子手上的素帕,平緩著氣息“我自己來。”
男人微揚著下巴,說這話時姜泠清楚地看見,他的喉結稍稍動了一下。
周遭忽然變得十分曖昧起來。
姜泠退至一側,看著對方手指修長,將干凈的素帕捻著,一點點擦拭著鬢角處的水漬。
他的動作極緩,沒有多少力氣,看上去竟像是個病人。
見狀,她抿了抿唇,走上前,奪走對方手中的帕子。
“我幫你。”
“轟隆”又是一道雷聲。
姜泠輕咬著下唇,擦拭得極仔細。
不知為何,她瞧著身前之人,聞著他身上酷似旃檀香的香氣,腦海中取之不散的竟是另一個人的身形。雨簾水榭外,那人撐著傘,花影于他袖擺間穿梭而過,留下一陣淡淡的旃檀香。
那是二人的初遇。
步瞻穿著湛藍色的官袍,烏發高高束著,與周遭臣子相
同,
卻似乎又大有不同。
柳恕行垂眸,
看了眼她久久未曾移動的、僵硬的右手,輕咳了一聲。
姜泠這才回過神,捏了捏素帕,有些尷尬地將臉偏至別處。
柳恕行鬢角水痕雖已被擦干,可那頭發依舊是被溽濕的,見狀,她忍不住詢問,他今日歷經了何事,竟弄成了這般。
“山上泥濘,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說得很是云淡風輕。
姜泠心中存疑。
她見過柳恕行在灶房拿刀的樣子,雖然他的動作有些許生澀,可舉起長刀來還是輕輕松松。他的小臂結實有力,不像是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倒像是習武之人。
姜泠看著他,慢吞吞地將熱湯喝干凈,緊接著,他一邊撐起身子,一邊伸手去拿搭放在一側的衣裳。
他的手指很修長,同時也很蒼白。
尤其是那指尖,竟透露著一種極不健康的青白色。
手中攥著那一支桃花,花瓣嬌嫩,傳來陣陣清香。姜泠沒有選擇坐視不管,而是走上前,搶先一步拾起那件新衣裳。
“我幫你。”
柳恕行微微凝眉,壓住了她的手。
“不可。”
他的氣息莫名有些粗重,落在姜泠的手背上。
男人的掌心卻是極涼,像冰一樣,不見任何熱意。那冷冰冰的觸感令她莫名抖了抖手,趁著她出神,柳恕行再度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