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
她圓目微瞪,原本清澈的眸底寫滿了驚恐。
只因她親眼見著,身前的房屋被烈火燒灼,儼然已不堪重負,只差一瞬便要傾壓在她的身上
漫天的大火。
如同洶涌的潮水。
火星沖天,濺起焦金色的波點,伴隨著濃黑色的霧,涌入人的口鼻。
火光還未壓在人身上,姜泠便感到一陣窒息。
她的呼吸好似被人奪走,渾身變得僵硬不堪,額上、脖頸上、后背處都冒出涔涔冷汗。
“人在那兒”
“給我捉住他們”
她已聽不太清周圍的聲音。
只能感受到于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堪堪用身體將她整個身子庇護住。她孱弱的身形被人牢牢握在手中,整個人被他的胳膊帶了帶,欲撲出那一片火海。
房梁轟然倒塌。
有什么東西砸在他的背上,男人面色登即白了一瞬,模糊的血肉在眼前炸開。
她聽到帶著喘息的一聲“姜泠。”
她想伸手抱住他。
回憶卻如同潮水涌入腦海,幼時被關的小廚房、新婚時的火盆、藏春宮的灰燼痛苦的回憶讓她難以呼吸,眼前一片黑暗,姜泠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抱住柳恕行。
她什么也抱不住。
天旋地轉之間,這一片綿連的大火之中,似有什么東西自桌上掉落。
那是一份手稿。
一份字跡遒勁、寫得密密麻麻的手稿。
“季老師,這書店的客人明明大多都是男子,可為何這些書架上都擺滿了女德女戒之書明明大多女孩子都不會讀書識字,她們甚至都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為什么,為什么總有這么多規誡女子的書籍,他們制定著所謂的規矩,要求姑娘們必須本本分分、必須賢良淑德。”
“這世上,為何沒有一本書教男人該如何敬愛自己的妻子”
如何知她,敬她,愛她。
字跡滲透紙背,落地生痕。
這是他來到金善寺這么久、以柳恕行的身份陪她這么久,所寫的
第一份手稿。
從平等的愛,
到相互的愛。每一筆、每一行字,
皆是力拔千鈞。
大火飄搖,忽爾有風將其吹入火海中,狂卷的火舌興奮地冒著熱氣,將手稿吞噬。
漫天大火,這份愛意化為灰燼。
姜泠忘記自己是怎么昏睡過去的。
只記得眼前砸下來了個什么東西,緊接著,有人穩穩當當地抱住了自己。一陣天旋地轉過后,倒下的房梁砸在了那人背上。
他好像傷得很嚴重。
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姜泠深吸了一口氣,從榻上驚醒。
周遭無人,面前并不是那宛若囚籠的皇宮,而是一間格外素凈的屋子。房間中的菩提佛像在告訴姜泠她還在金善寺中。
“柳、柳恕行”
屋內杳無一人。
“柳恕行”
得不到回應,姜泠心中愈發慌張。她渾不顧自己喑啞的嗓音與疲憊的雙腿,走下床。
“柳恕行,你在哪里”
眼前并非他們先前所居住的庭院,而是山寺上的另一間屋子。她扶著墻壁推開門,只聽“吱呀”一聲,院落中的景象在眼前鋪展開來。
沒有柳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