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
自從被灌了那一碗藥后,姜泠的意識愈發不清晰。她不知道那一碗藥是什么東西,只隱隱約約聽著門外傳來些許女子的歡聲笑語聲。她們聲音嬌媚,口口喚著一句句“官人”,不少時,門外又傳來男人們興奮的回應。
即便是再愚鈍,姜泠也能料想到,自己如今身處何地。
青樓。
那世人尋歡作樂、紙醉金迷的風月之處,青樓。
她被人拐到了這種地方。
既然是在青樓,那也著實不難想象,那些人往她嘴里灌了什么藥。那等催情的、令人渾身燥熱、心旌蕩漾的藥粥,只用不了多少劑量,便能使人喪失理智、淪為情欲的奴隸。
她不敢去想。
姜泠努力張大嘴巴,想要喊出聲,更想將那臟東西從嘴里嘔出來。她費力了許久,可全身卻再沒有一丁點兒力氣,更喊不出任何聲息。她的嗓子好似被人用一塊堅硬的大石死死堵住,孱弱的聲音如同一條快要干涸的溪流。她伸了伸手指,只抓到一條薄如羽翼的輕紗,紗帳被風一吹,輕輕拂垂而下。
她想喊,想要逃。
可什么聲音都喊不出來,也根本逃不掉。
姜泠雖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姑娘,但也十分清楚被拐到這等風月之處的下場。尤其是這等模樣俊俏的,那可真是尤物中的尤物。她雙眉緊蹙著,心里只有一個聲音。
她完蛋了。
步瞻和談釗是在醉君樓找到姜泠的。
起初,聽說姜泠被拐到醉君樓,步瞻明顯慌了神。醉君樓醉君樓,單聽名字便知曉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談釗登即帶了一行精銳隨圣上一同前去,當他們將此地圍堵起來,在一間屋內看到平躺在床榻上的姜泠時,他與圣上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談釗及左右侍衛識眼色地退下。
一時間,偌大的屋內只剩下步瞻與榻上的姜泠二人。
失而復得,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一寸寸放緩的呼吸與心跳聲。
適才一路上趕過來,他的心跳聲怦怦,叩于長劍上的手也攥得發緊。他根本無法料想、若是自己晚來一步會是怎樣的場景。屋內的四角香爐正燃著,暖煦煦的風帶起些濕漉漉的霧氣,撲面而至。
白蒙蒙的霧一寸寸,拂上男子月華色的衣袍。
步瞻平復了呼吸,沿著床邊坐下來。
床榻邊,他垂下濃密的眼睫。
冬季的天黑得及早。
夕陽剛一西落,夜幕便悄然降臨。房間的窗簾未闔著,皎潔的一層月光透過窗柩、輕輕蒙在女子安靜的面頰上。也唯有在此一刻,步瞻才得以如此放肆、如此肆無忌憚地凝視著她。
她生得好看。
與她的弟弟姜衍一般,都是令人望而生羨的美人。
步瞻呼吸微秉。
他低垂著眼,目光一寸寸滑過她的雙眉、眼睫、鼻尖,最后落在她
那雙嬌艷欲滴的紅唇之上。忽然,男人眉頭一皺,伸出手。
她的唇角邊,殘存著一道極不明顯的印漬。
他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
是藥漬
步瞻眉間蹙意更甚。
她被人灌了藥
煙花柳巷如此危險,被人在此處灌藥,更是危險至極。他忙不迭低下身,摸了摸女子的臉頰。奇怪的是,她的臉上根本沒有任何發燙的痕跡,甚至連半點奇怪的紅暈都沒有。
奇怪。
真是好生奇怪。
步瞻心中生疑。
想也不想的,他召來談釗,命他將張太醫喚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