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喚得匆忙,談釗也知曉此事的嚴重性,自然不敢怠慢。不過頃刻之間,張太醫便背著他的醫匣邁入此地。這興許也是他第一次來青樓,年過百半的老者臉上寫滿了不自在,但當他一看見正平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娘娘時,又立馬嚴肅起來。
步瞻烏眸沉沉,眼底閃著駭人的寒光,看得張太醫雙肩一抖,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
“回、回圣上的話,娘娘她并沒有中春藥。”
聞言,談釗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剛放下心,卻見地上那老者仍皺著眉頭,面色凝重。
張太醫“而是”
談釗“是什么”
“是”
老者頓了頓聲,戰戰兢兢地說出了兩個字
“情蠱。”
“轟隆”一聲,天際響起驚雷。
又一場雨嘩啦啦落下,將漆黑的夜洗刷得愈發孤寂而單薄。
談釗久久回味著張太醫的話
“回主上,娘娘被人灌了情蠱,正是西巫的情蠱。”
與他身上一模一樣的情蠱。
聽到這句話,不止是一側的主上,就連談釗也呆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他仍是神色怔怔地扭過頭、望了一側那一襲月白色軟袍的男人一眼。對方正立在窗邊,身形被月光沐浴著,原本清冷自持的鳳眸里忽爾涌現上一層震愕與慌張。
給她灌藥的那一群人,不是青樓、而正是西巫的人。
他們明顯知道姜泠的身份。
不過讓步瞻震愕與不解的是,從始至終,西巫人的目標都只是他一個。更何況如今他還沒有解藥、已然命不久矣,對方又為何對姜泠這樣一個弱女子下手
他來不及思索。
只覺得無邊的驚懼感如同潮水撲涌過來,只在這頃刻之間,將他僅存的理智全部吞噬。
“主上、主上”
談釗搶先一步上前,接過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只一瞬間,談釗的面色“唰”地一下變得極白。他緊抿著毫無血色的薄唇,眼神中倏爾閃過一寸涼意。
那是談釗從未見過的殺意。
就連一貫跟著步瞻的談釗望著,都不禁心生一層畏懼。
他轉過臉,望向沐浴在月色下的
女子。
此時此刻,步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整個西疆過得最難熬的一個小年。
西疆與西巫民宿相近,兩個地方都將小年夜看得極重,其重要程度已然快要趕上新年。而在這一日,皇帝卻下令強攻西巫,他的命令之強硬,令人不容拒絕。
他一整夜圍坐在輿圖之前,整宿未曾合眼。
如若是以往,談釗定然會上前,勸說他多注意身子。但今夜,他守在主上身側,卻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黑衣男人只身立在那里,只敢在靜夜之中默默守著,聽著窗外的風雨呼嘯之聲,根本不敢斷然走上前。
軍帳外的風雨聲勢極大。
來西疆之后,談釗頭一次見這么大的雪。
京都雖也下雪,可大多都是蒙蒙小雪,小小的、晶瑩剔透的雪粒子,會在宮階上這么落下一層。那些雪大多都堅持不到第二日晌午,即便是有囤積的,但也都是化了大多半,而西疆的雪卻大有不同了。那等山呼海嘯般的風雪之聲,呼啦啦地朝軍帳撲過來,襯得這帳子萬分脆弱,也將人撲打得心思萬分不寧。
今夜不甚寧靜。
軍帳之內,皇后娘娘仍舊昏迷不醒。
莫說是張太醫了,隨行的醫師們來來回回,于帳中診治了好幾撥,仍是喚不醒昏睡在床榻上的姜泠。他們只說皇后中了一種很奇怪的蠱,除此之外,她的身子并無什么大礙。
至于她為何遲遲不肯醒來。
張太醫說,許是娘娘的身體還在與情蠱做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