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談釗也跟上前。他看見地上的主上,忍住上前的沖動,只頓足在高臺之側,朝臺上那樽菩薩神像恭敬地拜了一拜。
什么天機
步瞻從唇齒里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情蠱。”
日光、佛光一同撒下,男人整個身體沐浴在這一道道金光之中,卻顯得愈發虛弱而疲憊。聽到那兩個字,兩鬢斑白的老者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摸了摸長長的胡須,抬眸望了眼這整整七百二十九層高階。
七百二十九層,他爬了一整晚,一步一跪,每一層臺階上都沾了他的血。
“老僧確實知曉情蠱之解,不知施主愿用何物來換”
老者低下頭,只看著地上的男人在聽到那句情蠱有解之后,倏爾抬眸,與他對視。
男人的眼底涌動著欣喜的光芒。
那種劫后余生的喜悅,僧人見過太多次,并不陌生。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面前氣息虛弱的男人堅定道“以我的所有。”換得情蠱之解。
“比如呢”
比如
步瞻微微蹙眉,眼底升起一道淡淡的茫然之色。
“所謂情蠱,便是以情作蠱。情愈深,蠱毒愈重,發作起來也就愈疼痛難忍。這情蠱雖然磨人,但也并非是并無解藥。想要制出情蠱的解藥其實很簡單,只需要三味藥材。”
老者松開步瞻的手,站直身子,又捋了捋胡須。
一時間,步瞻與談釗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二人只聞,那僧人緩聲,道“自問機臺往西,有一座仙山,名叫靈山,山中有泉,名叫靈泉。而能解情蠱的三味藥材便是靈山上的花,靈泉中的水,以及”
老者再度低下頭。
他直視上步瞻的眼。
“以及,所愛之人的心頭之血。”
果不其然,不出老者所料,他看見步瞻原本堅毅的眼神中出現幾分松動。
談釗搶先一步“主上”
呵。
僧人不由得在心中暗笑。
果然啊果然,現在的年輕人,一聽聞要取心頭血,便害怕、便退縮了。要取這心頭血何等容易,即便是請這世上醫術最高明的醫師前來,也不能保證在取血之后,取血之人還安然無恙。
也就是說,情蠱并非是難解之物,只是要解這情蠱,免不了的便是以一命換一命。
以他之命,換他口中那位“愛妻”之命。
凝望著步瞻面上的猶豫與松動,老僧人只是搖搖頭,心中多了幾分嘆惋。方才自己靜坐高臺之上、看見步瞻這一路爬上來時,老者也曾為步瞻的堅毅與情深所打動。他也曾想過,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或許是個與旁人不一樣的。他或許真能解了這世間最難解的情蠱。
未曾想,卻未曾想。
老者悠悠一嘆。
他落下目光,恰有一道金光同樣降落在男子那一雙昳麗動人的烏眸上,見狀,僧人不免好奇詢問道
“施主,您在想什么”
天色徹底大白。
步瞻仰起頭。
他面頰發白,鬢角邊發須微微垂著,眼底隱約有情緒涌動。
“敢問住持,除去所愛之人心頭之血,這情蠱可否還有他解”
對方搖搖頭,盯著他的眼睛,反問“施主害怕了。”
步瞻也搖頭。
片刻,他低垂下眼簾,又輕輕點頭。
“我怕。”
他頓了頓,輕聲道
“我怕她所愛之人并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