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泠喚出聲,軍帳外突然響起鼎沸的人聲。原是前線傳來捷報,西巫人降了聞言,姜泠心中也充斥著歡喜與雀躍,她讓綠蕪扶著自己從榻上起身,方一走出帳,便看見正高昂坐在馬背上的阿衍。
姜衍銀甲紅纓,器宇軒昂,端的是衣袍獵獵、英姿颯爽。
周遭皆是伏拜的將士,他轉過頭,只一眼便看見站在軍帳之側的姜泠。
姜衍立馬跳下馬,走過來拜她。
“昨日一戰,徹底擊潰了那群西巫賊人,西巫大王子已差人送來降書,明年開春,將士們便能歸家了。”
姜衍聲音愉悅,說得高興。
若說一開始,他確實是因為姜泠才成為了步瞻的一把尖刀,而如今,他是真真正正地因收復疆土而感到高興與自豪。說這話時,他的眸底閃動著耀眼的光澤,少年將軍的嘴角勾著,神采飛揚。
看著眼前的阿衍,姜泠忽然覺得歲月流逝,自從她嫁入步府,已經過了太多太多年。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在與那一人糾纏,其間的愛恨情仇,已經盤不清、算不明了。
外間風大,姜衍知道她畏冷,便喚她回軍帳里頭坐著。他道,雖然西巫人降了,但他仍是要鎮守邊關,用自己手中的銀槍,守護好大魏這一片廣闊疆土。
至于姜泠,可以在西疆這邊過一個從未體驗過的新年。
二人一邊談論,一邊朝軍帳的方向走去。
說著說著,她忽然問起步瞻來。
此番出戰,她聽聞是步瞻親征,怎么只見著阿衍一個人回來
聽了姜泠的話,姜衍的步履微微頓住,須臾,他才緩聲道“圣上他受了十分嚴重的傷,現如今,季公子與張太醫還在御前診治。”
聞言,姜泠的步子也頓住。
即便早有所預料,可當她真正聽到步瞻危在旦夕時,心中卻又忍不住生起些別樣的情緒。
至于步瞻如今的狀況,姜衍也不大清楚。
姜泠垂下眼,抿了抿唇。
恰在此時,迎面吹刮來一陣冷風,令她忍不住將脖子縮回衣領。姜衍垂眸看了自家阿姊一眼,她身形單薄地站在這冷風里,整個人愈發孱弱而可憐。
“娘娘,臣送您回帳。”
這廂話音剛落。
忽然有小侍人著急忙慌地從另一間軍帳內跑了出來。
瞧那方向,正是步瞻的軍帳。
“不好了,不好了”
對方聲音焦急,細細查究,竟還能聽出他聲音之中的哀色,“圣上、圣上他”
姜泠步子再度頓住,遽然回頭。
圣上他怎么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春雨過后的野草,瘋狂滋長,纏繞在她的心頭。
不過短短一瞬之間,那野草便盡悉將她整個人包裹住,禁錮得她呼吸開始發難。
不等姜泠喚住那人,詢問。
“騰”地一聲,有人從內掀開那軍帳,定睛一看,正是一直守在步瞻身側的談釗談大人。
他一身黑衣,頗顯得莊嚴而沉重,衣袍獵獵,姜泠耳畔同樣生起颯颯的風。
談釗立在軍帳之外,迎著滿西疆冰冷刺骨的寒風,不知耗費了多少力氣才強忍住面上的悲痛,慟聲
“圣上他賓天了”
天子駕崩,循國禮,鳴九九八十一道鐘聲。
大魏明懿十年,便是在這樣的鐘鳴聲中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