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封喜帖,被人秘密送往了步府老宅。
微風輕柔,拂動少女發絲,喚回了戚卞玉的心緒。
她回過神,下意識地側首,正見身側的小皇帝亦側首垂眸,對方輕輕捏了捏她的虎口。
“在想什么呢”
這般出神。
戚卞玉搖搖頭,朝他微笑。
是了,今日是季公子入宮,為他們二人作畫的大喜日子。
戚卞玉坐定,將后背稍稍挺直了些許。
季徵落筆極快,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比起以往宮廷里那些僅為一筆斟酌數時的畫師,快了不知有多久。
這帝后圖作畢,一幅畫卷呈上。
步煜與戚卞玉的眸光一同落下。
果不其然,單單瞧上這一眼,二人面上便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就在少年帝王欲招來宮人賜賞時,卻見面前一襲青衣的男子稍稍躬身,朝著殿上拜了一拜。
季扶聲的神色,欲言又止。
步煜微微蹙眉,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方一凝望而去,卻見季徵的目光輕輕落在一側的戚卞玉身上。
于是少年便道“不必防著卞玉,季卿若是有什么事,但說無妨。”
季扶聲微微頷首。
對于這件事,是否真的要告知陛下,季徵也是思量許久,才做出了這個打算。
他環顧四周,所有宮人皆退至殿外,偌大的長明殿中,只剩他、陛下,與那位陛下極為信任的戚卞玉戚姑娘。
淡青色的衣擺被風吹開了一個角兒,季徵走上前。
往事如風,順著那些平淡無波的話語,一寸一寸,于眾人的眼前鋪展開來。
情蠱,西巫。
問機臺,七百二十九階。
一跪一叩
步煜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故事。
天地蒼茫,放眼盡是一片白色,使得那點點血跡在這澄澈干凈的天地間顯得愈發鮮紅。
聽著季公子的話語,就連一側的戚卞玉也不禁大驚失色,少女眸光輕顫著,憂心忡忡地凝望向立于身旁的少年帝王。
靈山上的花,靈泉中的水。
還有
唯有心愛之人,心尖上的那一碗心頭鮮血。
“啪嗒”一聲,似有什么墜落,登即碎裂一地。
瑩綠色的光于地面上四分五裂,細細一看,這先前竟是一只瑩綠色的扳指。戚卞玉的雙眉下意識蹙了蹙,緊接著,她看見少年那一雙微微泛紅的眸。
怎會如此
怎竟會如此
步煜滿目駭然,抬首凝望而去。只見一道熹薄的日影恰恰灑落,搖晃著墜于男子那一襲水青色的衣肩處。季徵立于日影之下,身形頎長落拓。日光晃蕩著,他的聲音卻是堅定地落于這偌大的長明殿內,字字清晰可聞。
那神色,那聲音,那舉止。
分明是在告訴步煜
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當年曾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對方沒有騙他,也沒有理由去騙他。
春去秋來,因果輪回。步煜原以為,那個男人只是一個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小人,卻未想過,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季徵離去,步煜兀自在長明殿坐了一整夜。
他并未喚卞玉,戚卞玉亦知道陛下心中有事、需要靜處,便十分識眼色地未去寢殿中打攪他。少年帝王坐在龍榻邊,窗簾未掩,一盞孤燈正零落于身前。月色將宮燈的影送至那一面宮墻之上,朱墻昏黑,將他的影子拖得又瘦又長。
步煜輕闔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