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能讓洛定說出這種類似夸獎的話來,真是太少見了。一時之間各色目光都聚焦到了左別年身上。
左別年也適時做出“受寵若驚”的態度,但是身側的手指不著痕跡地蜷了蜷。
果然被懷疑了。
當天的實驗結束,洛定離開、助手清理著實驗臺上的狼藉。
洛定一走,手術室的氣氛一下子松快起來,討論的氛圍居然顯出幾分熱烈。
“真的是厲害了,肺葉切除了三分之一還能那么快的恢復”
“心臟也是”
“細胞對缺氧的耐受度也提高了xx個百分比”
他們情緒熱烈得宛若在自己手里創造了什么奇跡。
也確實是奇跡,只是沒有哪次會像今天這樣直觀。
洛定一貫的作風是直接摧毀細胞活性,新生的細胞會一點點取代壞死細胞,這個過程固然可以在數據上有所體現,但是遠不及親眼看到器官再生那樣令人震驚。
能在洛定手底下做到這種程度的研究員多半都是研究的狂熱分子,這會兒的情緒相當高昂,甚至有心情關心了一下初次進來的新人,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開口,“怎么樣xx,還適應嗎跟著洛首席的手術確實壓力很大,但是能學到的也很多。”
左別年其實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他這會兒的意識有些漂浮,大腦里像是有一只手一樣,把思緒攪得無法連貫。幸而口罩和防護鏡遮住了全部的表情,讓人看不出異樣,他全憑本能地做出應對,單看對面的反應,
應該沒什么問題。
等左別年回過神來,人已經隨著大部隊走出了手術室。
他透過透明的觀察窗往回看,手術臺上濺出的血跡被清理干凈,旁邊的器具擺放得整整齊齊,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就像是她身上連疤痕都沒有留下的傷口一樣。
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左別年死死咬牙,勉強維持著一絲理智,道了個歉后,快步走進了盥洗室。
他這會兒看起來有點狼狽,被手術帽壓塌的卷發蔫噠噠地塌著,濕透又風干的汗漬讓臉上和頸側都是一片黏膩,他抬手擰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流從指尖淌過,他的呼吸卻陡然急促起來。
這股溫熱的觸感喚起了腦海中的記憶,同樣帶著溫度但是更粘稠的液體在不久之前剛剛才從他的指尖滑過,猩紅的顏色沾染在白色的橡膠手套上,刺目得近乎要灼傷人眼。
左別年倉促地抬手關掉水龍頭,雙手撐著瓷臺邊緣,伏在盥洗臺旁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平復下情緒。指尖還帶著些神經性的顫動,他使勁兒握了握又松開,擰著水龍頭把水溫調整到最低,這才重新打開。
冰涼的水流從指尖沖刷而過,有那么一瞬間,左別年又幻視了這雙手上遍布鮮血的模樣。好在這次他足夠冷靜,閉上眼再睜開后,那點幻象就消失不見。
左別年鞠了一捧水潑了把臉,腦中不期然地想起了祝橋前些天的問題。
頭兒,你這段時間很不對勁啊,真的不需要我幫忙申請心理干預嗎
左別年把臉往冷水里浸了浸,忍不住苦笑。
這次或許是真的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