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身后,則跪坐著十來位官員,有大理寺卿溫玉,刑部尚書耿衛忠,以及禮部尚書鄭閣老等,
聽得國公爺講述了當年晉寧帝在橋頭堡殉國壯烈情景,少年心潮涌動,俊臉浮現一抹潮紅,
“那王老太師是怎么將那封遺詔送出橋頭堡呢”
國公爺捋須道,“那年冬,橋頭堡連著下了五日五夜大雪,鋪天蓋地,鳥盡蹤絕,人凍僵了,馬匹凍死,最后只能取馬血馬尿喝,眼看援軍過不來,蒙兀鐵撬勢如破竹攻上來,晉寧陛下留下遺詔自刎墻垛前,隨行文武官員戰死殆盡,最后唯剩我父親受傷殘喘,”
“他老人家甚是機敏,費勁功夫跟一不起眼的侍衛換了衣裳,隨后佯裝身死,蒙兀攻入堡壘后,果然將晉寧陛下和所有朝臣的尸首運走,我父親則隨同其他將士尸身被扔去山溝里,由此躲過一劫。”
“他身受重傷,動彈不得,憑著毅力在山溝里撐了一日一夜,后來總算等來了我軍前哨,他尋得機會,將那密詔交予那人,讓他無論如何親自交到我手中,那前哨得知晉寧陛下自刎橋頭堡,悲痛大哭,我父親交待明白后沒多久也咽了氣,”
“哨騎千里奔襲將消息帶回,彼時賢王殿下已登基為帝,我不敢聲張,將密詔藏在妥當處,那哨騎也由此成了我身邊護衛,一直到死都不曾離開過我。”
昭德郡王聞言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王公高義,我輩仰望不及。”
哭過后,昭德郡王直起腰身,紅著眼問國公爺,“那遺詔上寫了什么”
國公爺道,“晉寧陛下帶著大殿下北征,讓二殿下留守京城,這遺詔上自然是寫著讓二殿下,也就是您的父王安王殿下繼承大統,可惜皇叔賢王殿下已搶先登基,朝廷已風雨飄搖,經不住又一輪內亂,安王殿下忍痛俯首,而我等也只能潛伏伺機。”
這些年,國公爺暗中著人在郡王府附近挖了一條密道,直通郡王書房底下,一旦爭端起,立即悄悄著人將郡王接來府上。
國公爺話落,門外探捎稟報說是王書淮已進了宮,國公爺二話不說扶著身側舒雅的少年起身,“郡王殿下,咱們該進宮了
。”
這一夜的風明明該是暖和的,卻因沾了血色有一股透心的涼意。
子時,久經戰場的邊軍終于一鼓作氣侵占了奉天殿,燈火煌煌的正殿內,長公主身前護衛所剩無幾,殿外五千將士,死傷一半,降了一半。
信王身著修長的玄衫,負手立在殿外臺樨處,隔著兵鋒相向的士兵,望了長公主一眼,
“姑母身居中樞多年,還不滿足么侄兒繼承大統,姑母幕后參詳,不是挺好嗎”
縱然大勢已去,長公主坐在原屬于皇帝的蟠龍寶座上,紋絲不動,兩名女衛護在她左右,十余侍衛舉起長矛立在前方,齊孝和等幾位臣子列在身側。
聽得信王這番話,長公主輕輕一嗤,目光從他身上移向殿外,那里有廣袤的夜風撲襲過來,長公主從這晚風里嗅到了一絲悲涼,
“憑什么這個江山是我所輔佐,自皇兄登基至而今三十余年,我日夜勤懇批閱奏折,戰士們的冬衣我來備,淮河的水患我來平,縱我有些私心在里頭,這些年也算得上勞苦功高,你一介庶子便想奪我權勢,憑什么,憑你是個男人,就該你繼承這大統我不服。”
“你有邊戰之功,我有輔佐朝堂的政績,如今不過是各憑本事鹿死誰手罷了,我輸了,無話可說。”
信王目光從她身上移向后殿珠簾處,聲音放緩,“姑母,看在父親面子上,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依舊好吃好喝地供著您,您可以在長春宮住到死。”
“哈哈哈哈”長公主驀地長笑,只是笑意在一瞬間又斂的干干凈凈,唯剩一抹冷厲,
“朱昀,你挾持家眷以來威脅朝臣,此舉犯了為政大忌,即便你登基,你問問百官服不服百姓服不服”
信王淡笑,不以為意道,“我不會傷害官眷,至于如何安撫,我自有安排,無需姑母擔心。”
“時辰不早,姑母讓開,讓我進去探望父皇”
“你是想竊取皇帝御寶吧”
沒有傳國玉璽,還有其他御寶,沒有御寶,朝令下不了六部,達不了四海。
這是信王還在忌憚長公主的緣由。
長公主看了一眼他身側的內閣首輔陳宣慶,這些年內閣動蕩,更迭極快,起先是漢王的岳父吏部尚書戚閣老當政,后來戚閣老病重致仕,由兵部尚書齊鎮升任首輔,西楚戰事失利后,齊鎮被罷免,內閣便由原先的吏部侍郎如今的吏部尚書陳宣慶執掌。
“陳閣老,當初廷議,朝臣推舉你入閣,本宮也是首肯的,你怎么如今反倒成了信王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