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來書房給王書淮請安。
王書淮還是那身雪白的素衣,安靜地坐在羅漢床上。
他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情緒,淡到連眼皮似乎也掀不起。
七歲的珂姐兒先屈膝施禮,
“父親,今日是母親忌日,我和弟弟要去城外祭拜。”
王書淮目光空洞看著她,慢慢點了下頭。
珂姐兒又道,“我夢到母親托話,說是想吃一盤春卷,晨起我便跟著桂嬤嬤打下手,親自做了一盤待會給母親捎去。”
王書淮聽到“托話”二字,嘴唇蠕動了一下,干啞問,“她還說了什么”
珂姐兒目露孺慕,絮絮叨叨把夢里謝云初對她的囑咐說出來,
“叫女兒夜里不要貪涼,想吃什么讓桂嬤嬤和林嬤嬤做,還叫女兒照看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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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書淮失神地聽著,“還有嗎”
兩個孩子努力回憶,聽得出來,他們不止一次夢到母親。
而他一次也沒有。
她托給兒女的夢里,也沒有任何與他有關的只言片語。
等人離開了,王書淮還坐在那兒沒動,旋即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牽起傷口隱隱作痛。
日頭升去半空,又慢慢西陲。
王書淮在桌案后聽屬官念了一會兒折子,又看了一眼外頭。
思緒不知飄去了何方。
高詹和李承基今日過來探望他,
“陛下的意思是一年喪期已滿,您可以回朝了。”
王書淮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沒有什么反應。
入夜了,眼底的光越發模糊。
王書淮混混沌沌睡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摸出了書房,自然而然翻出墻根,尋到一匹快馬,漫無目的往前使,也不知使了多久,馬匹來到城郊三十里外的一條大江。
謝云佑將謝云初的骨灰散落在此地。
王書淮便在江邊石頭處坐著,吹了一夜涼風。
是年九月初一,皇帝奪情起復王書淮,王書淮再次換上那身緋紅的官袍入了內閣。
過去意氣風發的閣老,如今穿著那身象征至高無上尊榮的坐蟒賜服,頹然坐在圈椅里,腦海里全是謝云初死那一日,被刺目的那抹鮮紅,神情寡淡無波,再也沒了那份鮮活氣。
上午廷議,午后皇帝問政,王書淮陪伴在側。
至傍晚,明貴會從府內提來一個食盒,趁著諸位大臣用膳時,悄悄將家里送來的幾道菜擱在他桌案前。
王書淮目光定在那幾樣菜式上,失了神。
過去她總舍不得他吃堂食,日日皆要送菜。
那時不甚在意,她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她問他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他都覺得好。她樂此不疲做著,久而久之便成了他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