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不知道吧,那喬家姑奶奶嫁了江大人后,便成了咱們金陵城最尊貴的命婦,江大人上頭只有兩個女兒,喬家姑奶奶過門后,又替他誕下了一個兒子,前不久那小少爺被封為世子,如今正是最風光的時候”
“那喬家也甚有風骨,見女兒嫁入重臣府邸,也沒有攀權富貴的心思,悄悄舉家搬回常熟老宅,聽聞這些年也漸漸沒落了。”
云團鉆出來遮了日暈,謝云初跌跌撞撞回了馬車,五內空空,母親過得好,她身為女兒該為她高興,可謝云初心里卻高興不起來,只覺堵得慌。
夏安聽了卻很不解氣,“姑娘,方才那小二不是說,那江夫人后日會在長干河外舉辦賞花宴嗎,咱們也去瞧瞧,您就往她跟前一站,看她認不認得出您來”
謝云初搖搖頭,這樣的事她不會做,也沒有必要弄得這樣難堪。
只是她也不能免俗,想看一眼,辨一辨她的眉目是否還是記憶里的模樣。
“馬車從江府附近過一過。”
齊偉照辦。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憐,謝云初馬車侯在江府外巷處時,就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停在江府大門外。
一位滿頭珠翠的綽約婦人由婆子丫鬟攙著下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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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親昵地上前挽著她的胳膊,嬌滴滴喚了一聲“娘”,喬氏側過眸來瞧她,見她額尖碎發被風吹亂,憐愛地抬手撥了撥,少女眼底的嬌笑與喬氏滿臉的柔情,匯聚成一道光影在謝云初眼底晃,晃啊晃,最后跌落下來,化作一行淚。
謝云初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府邸,人被攙著坐在東次間,手腳冰涼,身子發虛,灌了幾口參湯還是緩不過來,直到望見聞訊趕回來的王書淮,她空洞的目光漸漸聚焦在他身上,隨后便是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拽著他衣襟大哭不止,
“夫君”
胸口揪得難受,壓抑了十幾年的思念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王書淮看著失魂落魄的謝云初,心痛如絞,慢慢蹲下來,將她摟在懷里,什么話都沒說,只輕輕在她背心安撫。
淚水將他衣襟濕透,她不知哭了多久,手腳麻木了,雙眼紅腫,整個人像是受傷的雛鳥蜷縮在他懷里。
王書淮抱著她靠在羅漢床的引枕,見她眼神空洞,淚痕累累,他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眼角,將那一抹淚痕給拂去。
“云初,你可想過,人這一生,其實始終是一個人。”王書淮絞盡腦汁試圖將她從痛苦的泥潭里剝離出來,
“父母固然是我們的父母,有生育之恩,有養育之責,但我們不是他們的全部,也不該是他們的全部。”
“你首先要尊重她的選擇。”王書淮的嗓音溫和而堅定。
謝云初視線慢慢從那堅毅的下顎挪至他眉梢,與他目光相撞,在他眼底看到傾頹下來的星光,
“別說父母,哪怕是將來的孩子,也有離去的一日,你可以愛重他們,卻不必將所有期待傾注在他們身上,若他們回饋,是咱們的幸事,若不能,亦要淡然處之,如果付出是為了回報,還不如不付出,至少你不會失望。”
謝云初喉嚨黏了黏,緩緩在他懷里坐起來。
“你想念她,她過得好,這就夠了,至于她不惦記你,你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惦記便是。”他語調醇和,帶著幾分磁性,
“若是為此耿耿于懷,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你是聰明人,不要作繭自縛。”
謝云初被他這么開導,心里豁然開朗,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頷首道,“你說得對,沒有誰離了誰不能過,我沒有娘,不也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