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照心臟被姜月小心翼翼的笑容扎了一下,他忙錯開眼睛,呼吸有片刻的不穩,他竭力壓制下那種不切實際的,想做個救世主的念頭,他聶照,從前是侯府千嬌百寵的幺子,如今是逐城的混混頭目,無論以前還是現在,都做不了救世主,他誰都救不了。
整理好一切情緒后,他才如常道“走吧。”
姜月跟著聶照穿行了一上午,此刻洗完澡了,更是筋疲力盡,但還是努力跟在他身后,盡量不添麻煩。
不多一會兒,晌午的熱風就吹干了她濕漉漉的頭發,還讓她出了一腦門的細汗。
她常常視若珍寶地扶一扶自己頭上的花冠,怕它有缺損掉落。
她好喜歡,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姜月覺得聶照雖然輕佻、兇戾、獨斷,但人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壞,日子也沒有預料的那么糟糕,他不會打罵自己,也不會連著好幾日不給她飯吃,會帶她買新衣裳,給她編花環
雖然街上行人的目光還是讓她忍不住躲閃,但姜月只要摸摸頭頂的花環,就覺得能再堅持一下。
“別摸了,沒掉,快走吧。”聶照在姜月身后,時刻盯著她,防止她再彎腰塌背,但這一路姜月頻繁地摸那個花環,她每摸一下,聶照心里的煩躁就多一分。
不過是他隨手扔給她的小玩意,值得當個寶貝似的嗎果然沒見識。
“哦。”姜月訕訕罷手。
臨近午時,是逐城最熱鬧的時段,人聲鼎沸,熙熙攘攘,聶照帶著姜月在一家面鋪落座。
這家面鋪已經在逐城開了近三十年,享有盛名,桌椅板凳都已經老舊油亮,像被刷上了一層桐油。
攤主的兒子幫他們把凳子擦干凈,請他們落座。
姜月將東西放在桌子角落,拘謹地看聶照先開口:“一碗鮮魚面,面切成細絲,煮時不加葷油,加一碟瀝干的牛蒡脯,不要太咸。”
等聶照說完,目光看向自己的時候,姜月才跟攤主攤主拘謹說“一碗,一碗素面。”
“行,餓不死就行。”聶照點頭,用隨身攜帶的手帕背面擦了擦自己面前桌子的一畝三分地,然后將緊窄的袖口扣子解開,向上翻了三折,才把帕子正面放在桌上,防止皮膚和桌面接觸。
姜月從未在除了家之外的地方公共場所吃過飯,十分局促不安,落在腿上的手此刻覺得怎么放怎么不對勁,在腿上挪動了一會兒,抬起來放下去,又抬起來。
聶照在她袖子要落在桌子上之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兩個手腕。
“新衣服新衣服,還是白的,姜月你怎么敢往這個桌子上放的沾上油污根本洗不掉,到時候衣服黃一塊白一塊的臟死了。”他深吸一口氣,皺著眉,嫌棄之情溢于言表,他從懷里又掏出一塊手帕,依舊用背面擦桌子,然后正面平鋪在上。
“你怎么這個都不懂往常學什么了以后出門隨身帶好手帕,聽到沒有”聶照碎碎地說了一頓,姜月訥訥點頭。
“三,三哥,你這么愛,愛干凈,為什么,院子,院子里的草不除”姜月不解,不僅草不除,廚房都落了厚厚一層灰。
她問得聶照臉上一僵,后槽牙磨了磨,又狠狠瞪她一眼,沒好氣說“那能一樣嗎”
姜月不敢再問了。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大少爺脾氣,矯情,多事,在外尤甚。
在大少爺眼里,油污是臟的,臭的,難以忍受的;雜草的香的,清新的,天生地養的,無非亂了點;灰塵是自然堆積的,視而不見就能當作不存在。
攤主兒子將兩碗面并著一碟小菜端上來,分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