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照被她鬧得沒辦法,一邊指責她嬌氣,這點事情都受不住,一邊用井水打濕帕子,坐在床邊,打著哈欠,隔著衣裳冰她發癢的皮膚,一寸一寸的,極為小心,不至于讓水沾到她的皮膚。
給姜月翻身的時候,才發現她后頸有一塊小小的,月牙形狀的胎記,他用指尖碰了碰,想她的名字大抵就是來自這個胎記。
聶照這人若是真想好好做什么事情,便會做得極為細心,姜月迷迷糊糊難受之際,借著燈光,瞧見他把散著的頭發一齊松松挽在身后,幾縷散落的發絲垂落在臉頰上,披了件淡青的衣衫,燭光搖曳中,好似仙人,他冰過的地方果真沒有之前癢了,十分舒適。
這種細致和耐心,姜月即便在母親那里都從未有過體會。
母親對她十分冷淡,并不愛同她說話,總是端坐在織機前,用板子打她的嘴,掌心,后背,用冰冷深沉的目光看著她,只有在聽到哥哥的消息時,那張端莊的臉上才會露出難得的笑容,何況照顧她的病中呢
她總覺得,母親不愛她,大抵是因為府中人總議論,她與母親和父親都生得不像的緣故,也不像她的祖母。
她滾燙的眼淚順著眼尾往下滾,掉在枕頭上,聶照趕緊給她擦了,語氣帶了幾分不耐“早說了,別哭,哭了要留疤,丑不死你哪兒又癢”他以為姜月是身上癢才哭的,隔著衣衫輕輕拍了拍她后背生水瘡的位置,“這樣好點兒沒有”
姜月大抵是把腦子燒壞了,她一把抓住聶照的手,搖搖頭,帶著哭腔道“三哥,你要是我娘,就好了。”
聶照“”
他沉默了許久,險些摸不透姜月那個腦子里裝的是什么,水嗎
“當你娘,你還真敢想。”聶照扯扯嘴角,思維凌亂,把晾好的藥砰一聲放在她面前,“喝藥,本來就傻,別燒得更傻了。”
他說完,起身去了趟廚房,端著一小碟蜜餞回來,預備給她佐藥的,才進門,就見她一仰頭,面不改色把藥都喝進去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手里那疊蜜餞便顯得格外多余,聶照都替她難受。
“不苦嗎”他把蜜餞放在她面前,問。
“不苦。”姜月抱著碗乖乖說,把碗放在一邊,“等我好了,就去洗碗。”
聶照捻了顆酸梅塞進她口中,神色多了幾分復雜,她倒是能吃苦,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她差不多年紀的時候,要讓他吃下一碗藥,至少要擺上京中最有名蜜餞鋪子“三味堂”里的八種蜜餞,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侄子除風輪流來哄他,哄得藥重新溫了兩次,他才勉勉強強給個面子喝一口,吃一口蜜餞,麻煩地把藥喝完后,全家人為他“英勇服藥”的行為大加贊揚。
聶照垂眸,又捻了一顆梅子,喂給她“這個梅子不好吃,等你好了,給你買別家的。”
姜月不知道他的心思百轉,只知道要有更好吃的梅子,頂著一張燒得發紅的臉傻笑“三哥對我,真好。”
她沒過過好日子,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自己給她買個蜜餞就是對她頂好了,殊不知真正被千嬌百寵的人過得是什么日子,那才是好。
聶照摸摸她圓滾滾的腦袋“沒見識,這就好了好了,睡吧。”他給姜月蓋了蓋被子。
姜月剛閉目躺下,聶照忽地想起什么,連忙把她叫起來“剛吃了蜜餞,漱口再睡不然明日起床要牙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