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雪下得格外大,雪光從窗外照進來,隔著一層窗紙,也能將屋里照得亮堂堂,屋內地龍燒得火熱,聶照前幾日自己在窗邊修了一架矮床,地龍的熱量能很好的通過低矮的床底直達熱床面,床上支了一方小泥爐,窗外精心移植了兩株紅梅,踏雪留紅,圍爐煮茶分外有意境。
但自打這張矮床修好好就沒有什么機會使用,今日打了雪仗倒是正好。
他切了些姜扔進爐子上的小鍋中,咕嘟咕嘟住姜茶。
矮床旁邊的熏籠上罩著二人的氅衣,雪水化了,滴答滴答往下淌。
爐子里還扔了半斤栗子,兩個地瓜,兩個土豆,間或發出噼啪的聲響,烘烤時候香甜的氣味驅散了姜茶的辛辣,平添幾分溫馨。
聶照向來對姜茶這種難以入口的東西避之不及,也對自己的身體自信非常,但出于表率作用,他還是在姜茶煮好之后,公平地給二人各勻了一碗,自己略抿了下,趁著姜月仰頭喝茶的時候,偷偷把碗里的倒回鍋中。
姜茶喝得姜月渾身都熱起來,原本的寒冷完完全全被驅散,她才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殘留,聶照已經用隔著濕抹布握住小鍋的手柄,又將碗填滿了,還禮貌地向前推推,示意“請。”
“方才我見鍋里明明已經沒有姜茶了。”她嚷起來。
聶照糊弄她,連哄帶騙的直接遞到她嘴邊兒“沒有,你看錯了,正好還剩一碗,多喝點對身體好,喝吧。”
“你就是不想喝又倒回來而已,少說得那樣冠冕堂皇。”姜月嘀嘀咕咕,早知道聶照的矯情性子,這種東西他要是真規規矩矩能喝下一整碗,那她的名字簡直就能倒著寫了。
聶照頷首,認真直言“我從不挑食。”
姜月趁熱幫他打掃完姜茶,并不相信“那以前你怎么從來不吃自己做的飯每次晚飯時候你都說不餓,我還擔心你呢,結果有一天放學,我就瞧著你在菜市場買完了菜,坐在面攤前大快朵頤了一碗雞蛋澆頭的湯面,還配了那么大一塊醬牛肉,吃飽了菜擦擦嘴回家給我做飯的。”
姜月比劃醬牛肉的大小,覺得他這種偷吃獨食的殘忍行為簡直令人發指。
聶照細想,那獨食大抵是在姜月入學半年之內的事情,半年之后那家攤主就舉家搬遷了,不過這么久之前的時候,她能忍到今天還記得,可見當時多震驚。
無論做個慈父還是慈母或是慈兄,做飯都是必不可少的,但他的手藝真是相當抱歉,他自己大多數時候實難下咽。最關鍵的是他當時窮得叮當響,依照姜月的飯量,條件實在不允許再帶她下館子,還是在家做著吃省錢,反正她也不挑食,隨隨便便養不死就行。
“路邊攤不干凈,沒有家里做的飯健康,當時你還小,我是為了你好,這種不健康的東西我自己吃吃就算了,畢竟我當時已經是大人了。”
聶照把栗子在桌上一滾,露出里頭澄黃的肉,在一番狡辯后不待姜月開口塞給她,順勢堵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