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陰陽”裴飲雪道,“是老莊之學”
“是一種高超的談話技巧。”薛玉霄不打算解釋,指了指自己,“所以,她們是禮聘,我是強娶強娶都說錯了,我是買來的。”
裴飲雪不再言語。因為當今的世道既說不上太亂,可也說不上太平。雖然身在京兆,天子腳下,可天子是從燕京南遷過來的。如今的北方群雄并起、流寇作亂,時常有易子而食的傳聞,用錢買一個郎君這實在是小得不能再小、十分平常的一件事。
“裴郎。”薛玉霄與他相對,“我敬重你的氣節,不愿意傷你。但我也不能將你送還。”
笑話,要是她把男主送回去,他碰不到女主,劇情走向改了怎么辦這盤她本就不能完全掌控的棋局,不能變得再亂了。
“氣節”裴飲雪盯著她的眼睛。
他的眼眸清寒微涼,似沁著一塊早春的冰,十分具有穿透力。
用腳后跟都能想到薛玉霄這樣的人談“氣節”,是有多荒謬。
“是啊。”她的信任值為負數,薛玉霄被盯得摸了摸鼻尖,異世界的靈魂格外受傷,主動鉆進自己的人設里,“沒玩過你這么烈的,我得好好玩一玩。”
裴飲雪“”
他主動移開了視線,對這句話也沒有全信。
就在兩人談話間隙,門外等候已久的人影敲了敲門,問道“少主人”
這是伺候她的年長仆侍,姓林,因為小時候喂過她的奶,在下人里面頗有幾分體面。薛家只有她一個女兒,林叔從小就叫她少主人。
“進來。”薛玉霄回道。
她發了話,在門外等了很久的侍奴和仆婦魚貫而入,兩個仆婦將一架熏衣的博山爐放進室內,加香添炭。伺候梳洗的侍奴都是年輕的少年郎,大約十四五歲,端著銅盆和絲絹。
仆婦們放好了香爐,當即退出。小郎們將銅盆奉上來,雙手舉過頭頂。另有幾個少年將她脫下來的外披長衫取走,整理坐席、食案、小幾,卷起竹簾,做得十分細致嫻熟。
薛玉霄不適應被人伺候,飛快地洗漱完畢。就在小郎們要上前給她梳理長發時,站在一旁觀看的林叔忽然眉頭一皺,訓斥道“裴郎君還在這兒,有你們動手動腳的份兒嗎沒規矩的東西。”
為妻主梳頭是夫郎的分內之事。
裴飲雪在旁邊,他們做這種事就是逾越,壞了規矩。放在世家大族的主君跟前,說不好要被趕出去如今這個世道,能進士族大家里伺候,是最體面和安全的事,誰也不想輕易丟了差事。
薛玉霄看了一眼裴飲雪。
他只遲疑了一息,旋即起身接過侍奴手里的竹篦,那股寒涼氣從身后貼過來,伴著他淡淡的、壓制到幾乎于無的吐息。
薛玉霄看著鏡中映出的他。
裴飲雪的行動總是悄無聲息,這很符合東齊對“君子”的要求。他因為天生的寒癥極少見人,所以很多人都沒有見過他的容貌,也不知道這位裴家庶公子這樣清冷俊美,在銅鏡的光影中,那一節修如竹的頸項白皙得晃眼。
他的手也很漂亮。
這雙手接過了熏好香的衣衫,將一條銀白的衣帶束在薛玉霄的腰上,往上掛了一條綴著穗子的鏤空銀香球。裴飲雪終于發聲問她“緊嗎”
薛玉霄下意識答“我”
裴飲雪動作一停,他的手指蜷縮,均勻的呼吸聲一下子停頓了,緩緩咬著牙齒,繃著很溫和、很賢淑的神情“腰帶。”
薛玉霄“不勒,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