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挪了挪,規規矩矩地收回手。
“我讓崔明珠送他過來,事急從權,沒有跟你商量。”薛玉霄回頭對裴飲雪道,“但我想你應該能猜到他是我們尋找證據的關鍵,如果不是崔明珠跟他有關系,我們輕易恐怕撬不開花舫男奴的嘴。他冒著風險告訴我們實情,我怕出了紕漏害死加央,就將他買下來送到園中。”
裴飲雪神情淡淡,取出一條手帕擦了擦薛玉霄的手指,道“我知道。你只是人很好,不忍看到別人被牽累。”
“正是。”薛玉霄點頭,“你沒誤會就好。”
裴飲雪道“自然不敢誤會。妻主在外面走一圈兒就能引得無數小郎君爭相觀看,擲果盈車,連我也只能給他們讓路,以免誰對你大獻殷勤時阻攔了他們的心意。”
薛玉霄被這一句話給燒的大腦冒煙。她穿書前沒談過戀愛,忙于學業和自己的考古愛好,即便有男人示好也經常無視,何況是裴飲雪這么有內涵、有水平的吃醋薛玉霄品味了片刻,道“你是不是暗地里說我呢”
裴飲雪起身道“傷口涂過藥又包扎了一下,不能沾水,我讓他們把熱水少放一些。”
說著便進了隔間。
薛玉霄起身跟過去,倚在門框上看他調試水溫,大腦持續運轉中“誰獻殷勤了,我怎么不知道”
裴飲雪挽袖放好花瓣,頭也不抬“過來,我幫你洗。”
裴郎君既如此說,周圍陪侍的少年們便會意地退下,連帶著把加央也帶走了。
薛玉霄被他拉進去沐浴,腦子還在轉,她仔細思考了一下最近所做的事去柳河是為公務。她和裴飲雪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裴郎不會計較的。
但今天的傷卻給薛玉霄提了一個醒。裴飲雪風姿清絕,雅俗皆通,就算不和原著中里一樣輔佐李清愁,日后也會有自己的一番造化。而她位于京兆權力中心,要是為天下爭,免不了會有刀光劍雨,他跟在身邊,恐怕
“在想什么,怎么不說話了”裴飲雪伸手撫摸她的長發。
“我在想,”薛玉霄向后倚靠,仰頭跟他對視,他的面龐倒映進一雙幽深如墨的眼睛里,“我身邊只會越來越危險,隨著我所做的事情,我的威脅會讓很多人夜不能寐、寢食難安,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裴飲雪為她梳通長發的動作輕微一頓,一縷青絲卷著他修長的指節。他道“那這份風刀霜劍,你屬意誰跟你共同承擔”
薛玉霄微怔。
“如今獨立門戶,園子里上下大小事務,都要經過人的手來裁決。王郎周密,然而身后牽扯太大,丞相的心思幽深難測,不受控制。崔郎純粹,有匡扶救世的大慈悲心,但太過純善,陰謀中不見得是件好事,至于四殿下”裴飲雪語調微頓,“我替你想,也不作考慮。”
他湊過來,吐息聲跟彌散的熱氣交織在一起,眉眼的清冷被霧色籠罩得略帶朦朧。
“如果你選別人,我會以為你動了心。”
隔著一層很淡的霧,薛玉霄的眸光望進他清潤的眼底,她莫名有些意志不堅定,心里突突地跳起來,默默地想“他知不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啊”
裴飲雪看著她道“有件事還沒跟你說。我上次講到的小麥種子終于得到了,是從一個河東來的商販手中購得,找了幾個中間人辨認真偽,應該是真的。”
薛玉霄腦海中的綺思消散無蹤,眼神立即亮起來“是產量高出三成的那份種子嗎”
“是,園子后的那片土地會用來播種驗證。”裴飲雪道,“目前所得的糧食種子數量甚多,農書上也有很多增產的方法,莊子上的冶煉坊出了一套改進農具,就是你說的那種不過以鐵鑄造,造價實在太貴,也只有薛氏出得起這筆錢。”
薛玉霄小雞啄米地點頭,湊過去聽,這是她最近聽到的一個非常好的消息“金屬多用來打造戰甲,用在農具上確實奢侈,這只是一個模具,除了開拓土地的犁頭一定要用鐵之外,其他都能換成木頭。”
裴飲雪與她商議“我想先制造出一批交到田莊上,過幾日我會親自去跟領頭的莊戶講述農書上的一些辦法,還有你說的那個只要交足一定數目的錢糧給東家,剩下的都留給農戶自己。”
士族手下都有很多蔭戶佃農,土地歸屬士族所有,播種和收獲都是為了向薛氏上供,大部分的人除了吃飯之外,從中幾乎得不到什么利潤,在這個舉步維艱的大環境里,大多數人腦子里只有“活著”,還沒有想過居然能“活得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