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又趕緊補充“我會把錢還給你的,我的診金很貴。三姐姐,我可以做你的醫師,每日過來給你請平安脈,給你熬藥,我還可以給你做飯”
裴飲雪默默地用手扣著桌案的邊緣,喉結微動,這句話聽在耳朵里,跟“裴飲雪,你妻主現在是我的啦”,似乎也沒什么區別。
薛玉霄身強體健,連這點外傷都沒放在眼里,何況是什么平安脈。她道“為我倒不必,只是裴郎生來身有頑疾,你為他把過脈,應當知道情況。七郎要是有空,還是多來看看他吧。”
崔錦章思慮片刻。他雖然醫術高明,但對于這種幾乎沒有根源的怪病也毫無頭緒,而且裴飲雪目前并無癥狀,還是只能以溫補調養為主“好,我知道了。”
他說著看向裴飲雪,兩人目光交織這位郎君清雅孤高,生得冰雕雪塑,好像不食煙火一般,但不知為何,崔錦章對他的目光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下意識地避開,總覺得兩人之間存在著某種他還沒有理解、沒有品味到的競爭。
雖然無形,但確實存在。
為了打破這種令人脊背生涼的氣氛,崔錦章提議“折騰了半夜,你們餓不餓,我給你們做點夜宵吃吧”
薛玉霄正要推拒,忽然聽到他腹中隱隱叫喚起來,心中好笑“明明自己餓了,還要假裝問我。”她體恤小郎君的顏面,轉而答應,“有勞七郎了。”
崔錦章得到允準,眼睛一亮,掉頭便出門去廚房,他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腦袋從門框外冒出來“你們家太大了,廚房在哪兒啊”
薛玉霄笑道“你走反了。”
崔錦章“哦”了一聲,退回來朝著相反的方向去,遠遠聽到薛玉霄不疾不徐的聲音。
“直走后再拐彎向右,見到紅梅的林子之后向東”
他站在原地,用那種迷路小狗的目光哀怨地看著她“路這么難找,你真的要餓死自己嗎”
薛玉霄起身道“我帶你去。”
裴飲雪也跟著站起來“我也想學一學。”
士族郎君是不學做飯烹飪的,每日打理內帷、計算賬目,支應一大家子幾百人口的大小雜事,這已經足夠操勞損耗心力,再加上家兵的度支、田莊上的事,還有農學選種裴飲雪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半用,他還要學做飯
薛玉霄愣了愣,拉住他的手給崔七帶路,裴飲雪執意跟過來,她也只好給他系好披風,免得著涼,在路上問“忙得過來嗎”
裴飲雪平靜道“以防你從美味菜肴當中,吃出什么綿綿情意、切骨相思。”
薛玉霄微怔“什么菜這么高級”
裴飲雪輕輕嘆氣,隨后又無奈地一笑“有些時候外面的殷勤手段連我也吃不消,倘若我是個女子,未必就能經得住如此甜言蜜語、柔情似水,但見你還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我也放心了。”
薛玉霄“你雖是用夸獎的語氣,但我聽出你在嘆氣了。我怎么不知道哪有甜言蜜語、哪有柔情似水”
他的視線轉向前方,只盯著侍從提著燈籠照出來的路。清輝皎皎,回廊上是一片月亮地,四周如同覆雪一般,在暗夜中映出一種清透而寂靜的明亮。
他道“你惦記著我的病,我心里很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