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飲雪道“你只是說了幾句話,我怎么能胡亂動用家法。只是讓你休息幾日,為何怕成這樣”
休息恐怕不出三四日,他的活兒就要都被別人搶走了。
管事還想再求饒,一旁另有其他仆從前來稟報事情,看見他跪著,都不約而同地小心了許多。
“郎君,這是支取的蠟燭香油錢,上月還余下這么多”
“郎君,這一項是給西院幾位公子做冬衣的花費”
裴飲雪一項一項處理,大約到日暮時分,那管事已經跪得腿麻筋軟,卻不敢離開。這時,韋青云押著一個農戶打扮的老嫗,將莊頭捆得結結實實,摁倒在二門外,隔著兩道簾子,連裴飲雪的面目也看不清。
莊戶道“郎君,這一撥的花費確實是這么多啊途中炭火損耗,燒銅煉鐵廢了幾批材料,所以才”
裴飲雪忽然打斷“如何損耗的銅鐵之價貴比金帛,是誰燒壞煉廢,總要有人站出來負責。這一樁一件,難道連個名目都沒有嗎”
莊戶知道糊弄不過去,干脆仗著多年的資歷,一屁股坐在檻外,哭天搶地道“昔日司空大人舉家成事時,射逆賊藩王的弓箭還是我們家的人燒窯架爐要不是小主人立門戶,司空大人讓我們過來幫襯,我們還在太平園享福呢郎君這么苛待老人,真是讓大家都不能活了啊”
裴飲雪微微皺眉。
就在這聲音吵吵嚷嚷,令眾人都為之側目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還聽她喊什么堵上。”
這么輕飄飄的幾個字落下,兩側的侍奴立即上前,用破布將哭嚎的嘴巴堵得嚴嚴實實。眾管事奴仆循著聲音望去,見到薛明嚴穿著一襲松石綠的交領長袍,衣衫簡樸無暗紋,十分恭謹整肅,他的長發只用一根桃木長簪挽著,身上沒有金玉裝飾,以示寡居之身。
他沿著鵝卵石石子路走過來,眾人一齊行禮,叫了一聲“二公子。”
薛明嚴身側的侍奴挑起竹簾,他進了內廳,跟裴飲雪近處說話“你倒能忍。”
裴飲雪道“二哥請坐。”
薛明嚴不愿喧賓奪主,于是坐在他下首,沒有看賬本,只是說“在內院主理家事的郎君面前,這樣哭天搶地,放誕無禮,是哪一家的規矩”
周遭寂然若死,落針可聞。
薛明嚴繼續道“你在太平園享福要是在太平園、母親眼底,你敢這樣鬧,腦袋都不知道如今在什么地方。別的我一概不管,只說對郎君無禮,就夠用家法處置。”
他帶了一行太平園的管事夫郎,聞言當即把捆起來的莊頭拖了下去,遠遠聽到抽鞭子的呼嘯之聲。
薛明嚴瞥了一眼旁邊跪著的管事“這又是怎么回事”
管事額頭滲汗,知道求薛明嚴是不可能的,便挪到裴飲雪身側,叩首求道“求求郎君別革我的職,家里等著這月的糧米銀錢吃飯,孩子們都長身體”
“哦。”薛明嚴生得其實很溫潤,跟薛玉霄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他語調柔和道,“你家辛苦,別家就不辛苦你們裴郎君從頭料理到晚,操勞的事上百件,你不知道體恤他的辛苦嗎”
“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