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神色不變,道“裴郎清正君子,有他在側,已是琴瑟和鳴。多謝陛下美意,但臣”
謝馥根本沒聽她說什么話,隨手指著臺下一個彈琴的宮廷樂師道“就你了,過來,朕將你賞賜給凱旋侯,從此你便去侍奉你家侯主。”
她根本就沒征求意見。
那位宮廷樂師二十歲上下,怔愣半晌,走近跪拜在地,有些恐懼地沒有開口。他的命運只在宗親貴族的一念之間,面對命運,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此言一落,謝不疑當即摔了筷子,他懶得隱藏自己,神情壓抑地喝了一口酒,一時不防被溫熱酒水嗆了一下,熱酒帶出的一絲微苦味道回蕩在喉間。
“殿下。”侍奴遞過來手帕。
他卻只是隨手拭去唇角的酒,盯著薛玉霄看了一眼。
坐在王丞相身邊次席的王珩也怔了怔,他的目光望過去,跟裴飲雪有很短暫的接觸。王珩病弱不飲酒,更為理智清醒,他握著銀著的手緩緩繃緊,骨節泛起微白,然后
幾乎想要起身
王秀按住了他的手。
“母親”
王秀搖頭,道“你要說什么”
王珩的唇瓣囁嚅著動了動,一言不發地沉默下來,但未盡之言仍舊如同一根尖銳的魚刺,剮蹭著舌根咽喉。
兩人都有些神思恍惚,很明顯地緊張在意了起來。倒是陪著崔家主君而來的崔七郎埋頭吃飯,他好像沒聽到謝馥在說什么,而是掏出手帕,用腰間隨身攜帶的一小塊兒炭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崔家主君一看他低頭鉆研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咬著牙根捏了一把崔七的胳膊“士族女郎都在,你這是在做什么還不老實些。”
崔錦章沒寫完,把手帕蜷成一團偷偷遞給崔明珠。崔明珠愣了一下,見七弟拋來一個很明顯的眼色,沖著薛嬋娟那頭,差點把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甩抽筋,她心下無語,給崔錦章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讓侍從稍后給凱旋侯送過去。
那名宮廷樂師不敢忤逆陛下,便走到薛玉霄面前,行禮叩拜,怯生生地稱了一句“侯主。”
薛玉霄摩挲著手指,黛眉微顰“辜負陛下的心意。臣并不鐘愛這位郎君,還是讓他依舊在宮廷奏樂,為陛下解憂吧。”
謝馥向樂師斥道“真是廢物。薛三娘眼界廣大,自然看不上你這種俗物。罷了三娘,后宮多得是好看的玩物,那些宮侍小奴,隨你挑選如何”
薛玉霄下意識地看了長兄一眼。
薛明懷的手指慢慢收緊,他知道這是謝馥飲醉后的一時遷怒而已,正因為皇帝不能夠對士族重臣肆意發怒,就連怒火也都以“寵愛”的形勢加諸而來。所謂的“后宮玩物”也沒那么簡單,只要薛玉霄答應,她園里就會立刻多一尊來自皇帝的精致擺件,負責監視打探、控制她的行為。
這樣明目張膽地耳目滲透,謝馥一貫擅長。皇帝所賜的人,就算諸多防備,也不能輕易打罵杖責,暗中殺死,以免謝馥以此苛責問罪。
謝馥見到她的目光,醉中怒意更盛,她抬手拉過鳳君,將薛明懷拉到身畔同坐,笑中略帶寒意地道“難不成薛卿還想把鳳君接回去你要挑你的長兄回去”
薛玉霄起身行禮,拱手道“臣不敢,陛下多慮了。只是后宮諸君都屬于陛下,臣不可逾越。”
謝馥掃了周遭一眼,忽然道“屬于朕那應該讓朕隨意發落才是。不過一些兒郎罷了,終究是要嫁人的。難道朕為他們挑選的妻主還不夠好薛嬋娟,你也太過自謙了,陪都郎君聽到是嫁你,都應該暗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