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抽出手帕,道“七郎才沒有寫什么傳情密語,你不要調侃他。他寫得是宮廷宴飲指南。”
崔錦章道“我是記得你挑食,怕你吃不到好吃的,餓著肚子回去。”
不待薛玉霄回答,崔明珠先道“怎么沒見你對我這么體貼,哦親姐姐就是不如三姐姐。幸好你今年才回京,恰逢三娘轉了性,要是你在之前遇見她,薛嬋娟可比我還花天酒地呢”
崔錦章有些想象不出她花天酒地,畢竟薛玉霄為了拒絕皇帝的賞賜,幾乎要跟謝馥當場翻臉了。他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薛玉霄道“是真的是真的。不過我已經改了,多謝七郎能在食物引誘之下、百忙當中還想著我。”
崔錦章點頭“你要是餓死了,我的醫館怎么辦呢對了,這也不全是只顧著吃飯。今日確實忌吃醋,我用易數算過的。”
他這么一說,薛玉霄才想起他是葛洪的弟子,那可是杜甫寫“未就丹砂愧葛洪”的葛仙翁。他會占卜算卦,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真是奇了,卦象還能算出這個”薛玉霄對占卜了解不多。
崔錦章道“只是天機道數,從來不可算盡。若凡事不能留有分寸,反而易受天譴。薛姐姐,玉霄為天穹至深處、神仙天帝所在,你這個名字頗有唔”
崔明珠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怕他沒心沒肺地說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這才剛出了宮禁。她道“母親怎么跟你說的卜算之事不可示人,你的話會把別人害死的”
崔錦章聞言一怔,似乎想起什么往事,默默偏過頭安靜下去。
崔明珠松開手,無奈地跟薛玉霄解釋道“別聽他的。崔七技藝不精,卦象不準。從前他也替別人占卜,所中者十中無一。你不用放在心上。”
薛玉霄道“無妨,我本就不相信命運天定。”
“那我帶七郎回去了。”崔明珠調侃道,“你愈發忙碌,跟你搭幾句話實在艱難。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姐妹才能一起聽曲看戲,紅衣快馬過京都了。”
“待燕京收復日。”薛玉霄說,“我請明珠娘看塞北風光。”
“好”崔明珠精神一振,“陪都我早就待膩了。要是真有還于舊都的那一天,我一定陪你同看。”
崔家姐弟道別離去。
薛玉霄登上馬車。就說了這么一會兒話,她身上已經落滿雪花,飛雪沾衣,把金繡披風潤出淺淺的濕痕。
裴飲雪幫她拂落雪花,車
內放著保持溫度的小暖爐,
炭火上面是鏤空金罩,
里面加了一點香片,散出一絲一縷悠長的香氣。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裴飲雪悄悄地看了她幾眼,攥了攥手,慢慢伸過去去牽她。但薛玉霄立刻躲開了,她垂頭整理裙擺,低聲道“你不怕死嗎”
裴飲雪的記憶忽然被拉回兩人成婚的那個夜晚,薛玉霄喝醉了,沒有穿吉服。而他靜靜地坐在床榻上,手中攥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他的命運系于刀鋒之上,如被強迫,有寧死了之的烈性和決心。
可她并不是傳言中那樣。
即便他把金錯刀抵到她的脖子上,薛玉霄卻還能從容鎮定,言語帶笑。她殺叛賊、清亂匪、救百姓,如今還平定了寧州。他的妻主有一片普度眾生、為天下生靈著想的慈悲心,但也因為她心里裝得太多、她的愛太過寬廣博大,反而讓私情小愛被擠得毫無位置。
而普通人墜入凡俗,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玄衣菩薩怎么會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