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怒意稍平,垂眸緩和片刻,道“其實謝若清雖然低調可靠,但為人跟她姐姐一樣,太老實木訥,不夠機敏。若遴選親衛,像這樣的統領,我怕陛下之性命懸在一個蠢貨的手上,不知何時就會被設計啊。”
謝馥的想法與她相合,便繼續問“那謝若愚如何”
“此人名字雖然說自己大智若愚,但其實不過有些小聰明而已。倒是靈敏機變更勝一籌。”薛玉霄徐徐道,“在陳郡檢籍時,我見過她們姐妹,謝若愚是一個靈活變通之人,而且常年屈居人下,如果能一朝得到賞識,必然會為陛下舍生忘死,賣命效忠。”
謝馥聽了這些話,并沒有得出結論。她抬手從棋簍中取出一個棋子,落在棋盤上,提起另一樁國事。
在兩人的對弈下棋中,爐中線香一點點燃盡,落下更多的薄灰擠滿鎏金獸爐。
至天色蒙蒙亮時,得到密旨的謝氏姐妹從陳郡出發,兵分兩路,各自乘著一匹快馬。
兩人疾馳而來,即將進入陪都時,忽然聽到一道幽咽婉轉的笛聲。
“好清雅的笛聲。”謝若清道,“可惜我們身負圣旨,不能耽誤,否則一定要下來結識一番。”
旁邊的謝若愚一路來心事重重,不發一言。
然而兩人雖然不愿耽誤,但這笛聲卻由遠至近,一輛馬車緩慢駛來,笛聲逐漸停歇,周遭隨行的近衛撩起車簾,車內之人,居然是一位戴著斗笠的郎君。
馬車堵在必經之路上,謝若清面露不解,開口提高聲音道“我等身有急事,這是哪家公子煩請公子讓路”
郎君身著一件銀灰的素色披風,松形鶴骨,望之如冰雪雕塑之人。他沒有露面,只在袖中取出一把寶刀,淡淡道“兩位娘子留步,在下久候多時了。此路雖寬,但只能讓一人通過。”
謝若清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二人是奉皇命入京”
裴飲雪的手握住金錯刀刀柄,“嚓”地一聲輕微拔出。天邊朦朧的微光散落在刀鋒上,露出一道似雪的鋒芒。與此同時,他身邊的韋
青燕立即按住佩劍,馬車后騎馬隨行的軍士雖然沒有穿戎裝,但厚厚冬衣下穿了皮甲,跟著上前數步,虎視眈眈。
裴飲雪道“皇帝只需要一位統領,我家我家主人也只需要一個朋友。所以這條路不可以有第二人前來,來者,需留下性命。”
謝若清聽得脊背生汗。她意識到自己卷入到爭斗之中,立即向旁邊的謝若愚查看。然而平時機敏能言的謝若愚此刻卻沒有多言,只問了一句“你家主人是何許人也”
裴飲雪道“這話,我只講給一個人聽。”
“放肆”謝若清有些發怒,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涌起,她高聲以壯聲勢,“你是要殺了我們哪一個我們是朝廷命官、謝氏名門之女”
要不是皇帝密旨甚急,兩人應當帶侍衛乘車而來。而不是像這樣人數單薄,居然還消息泄露、遭到脅迫能夠提前在此等候,判斷出陛下的密旨,那么一定已經提前知道統領身死的消息,說不定就是始作俑者。
帶著斗笠的郎君并沒有被恐嚇住。他仍坐在車內,只是車簾敞開,能讓兩人見到他被夜風徐徐吹起的衣衫。他道“不是我要殺哪一個,而是兩位誰能勝出。這條路只有勝者可過,我的話,也只對得勝者說。”
“你要逼我們自相殘殺”謝若愚忽道。
裴飲雪垂手撫摸金錯刀,如玉一般的手指掠過刀鞘,他道“你們知道自己此行要去何方嗎要去陛下的身邊,成為她最親密的親衛統領,然而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統領而已。既不能文成武就,也不能受封將軍,只能永遠盤桓在陛下身邊,隱匿行蹤,行暗中刺探之事,這就是謝氏旁支終其一生的價值,這就是拱衛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