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獨孤無為對拓跋嬰說的。由于她已不被信任,所以拓跋嬰沒有帶此人而來,現下迎面聽到薛玉霄這么問,又見其衣袍勝雪、銀甲明亮,沒有半分疲憊受傷之態,心中略有一絲懷疑。
副都統上前道“殿下,跟她費什么話此人不過是虛張聲勢,我們立即讓軍士沖過去,便可頃刻摧垮陣型,擒捉將首。”
拓跋嬰低聲道“你沒有跟她交過手,不知道此女生性狡詐謹慎,明明排布了那么多計劃策謀,卻還將繩索放在最后方,以保萬無一失。她大開城門,里面必有陷阱,你貿然上前,恐怕中了她的計。”
副都統卻不以為意,當即沖上前去。她策馬奔來,持著雙錘,迎面就照著薛玉霄的肩膀砸過去此人若是真的負傷,這一下必然被砸得翻下馬去。
薛玉霄向一側躲避,持槍轉腕,制住她的短兵距離,槍尖一翻,堪堪抵住副都統的胸口,差一寸刺入甲胄間。對方不閃不避,憑著一股勇猛血氣沖了上來,拼著負傷也抬起手中鐵錘,砸上薛玉霄肩上銀甲。
不湊巧,這一錘中的是右側。薛玉霄乃是左肩負傷,她情
知不能躲避,
故意以這一側來迎,
甲胄被擊出凹痕,肩骨震動,受到極大沖擊。但與此同時,薛玉霄手中長槍也自胸口向上去撩,槍上的鉤鐮刮下鐵面罩,鋒芒直刺面頰
副都統沒有見識過這種手段,側身欲躲,薛玉霄卻也不惜受傷,持槍追去,逼著副都統后退數十米,反手將之挑落馬下,槍尖抵住咽喉。
胡女被制住要害,方才狂妄和勇猛頃刻全無,面龐血色盡褪,朝著拓跋嬰大喊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啊”
拓跋嬰面沉如水,在腦海中掙扎不定。她心中有試探之意,道“放開此將,我們便退走,饒你一命。”
但如果放開,才是真正置身死地。
薛玉霄含笑望去,輕飄飄地道“饒我我豈受爾等威脅,是你們,來求我饒恕”
說罷,槍尖一轉,鉆入馬下胡人咽喉之中,血透黃沙。而她依舊白袍靜立,抽槍轉腕,靜靜地、一派鎮定地望著三皇女。
拓跋嬰沉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她的恨意、她的怒意、還有她的驚疑不定,共同匯聚在一起,幾乎要沖破胸膛。
冬夜風肅,寒冷得直刮面龐。云層將月光全部遮擋住,在對峙的此刻,飄出薄薄的飛雪。
雪花融落在槍刃之上,刃上血跡滴答而落。
薛玉霄的發絲、猩紅的披風,還有馬鞍之上,很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她吐息時溢出淡淡的白霧,襯著風中刺目一片霜袍,明明只是注視過來,卻讓眾人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前來圍困的部隊里有拓跋嬰的親軍,見狀想起徐州慘敗,又看到她身后陣型整備,騎兵精神爍爍,一時士氣先衰。一旁的其余將領道“殿下,恐怕有詐。她根本沒有受傷,還敢殺副都統這是獨孤無為的冒功之言”
“是啊殿下,城內一定有埋伏。她想要引我等發怒追擊進去。”
“此人單槍匹馬,居然敢阻攔我軍。或許早有弓箭手準備也可能有伏兵”
說罷,眾人立即向城門看去,城上空空如也,連一個弓箭手都沒有出現,這不正常。突兀的,有一人開口道“有伏兵,殿下快看”
在城門兩側,乃是土坡、小徑、以及林木。飛雪朦朧,在一片寒風簌簌的影中,松柏晃動,里面似有看不清人數的跑動聲,林中響起寒鴉驚鳴。這聲音并不大,要不是有人向兩側窺探,恐怕還不能立時察覺。
在眾將慌亂之時,拓跋嬰也緊緊握住了韁繩。她看著就在不遠處,單人獨騎,擋在軍士面前的白袍將軍,仿佛含著一口血般的道“你以計誘我那消息是你放的”
薛玉霄笑了笑,說“我什么也沒做,只是站在這里,三殿下何故驚慌啊。”
說罷,踏雪烏騅便上前數步。烏騅馬的雪色四蹄被薄雪掩蓋,只剩下一片純粹的、幽然的黑色,與她的白衣映照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