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樣為鄔采螢。
小字寫著一串天干地支,是她這具身體的生辰八字。
說她是在走路,她卻雙眸緊閉,根本是在被前頭的趕尸人帶著行動;
其額頭上貼著的符自然垂下貼在鼻尖,除了偶有山風吹過會左右搖晃,其余時刻紋絲不動她沒有鼻息。
這是一具尸體。
一具剛剛從深山中挖掘出來的女尸。
正是四十年前慘死的年輕的鄔家女子,鄔采螢。
四十余年過去,尋常尸骨就算不皮肉完全消融,也會高度腐爛,可她的尸體留存度卻十分完好。
除了尸僵的皮膚和極少部分潰爛,再無變化。
更甚者她身上下葬時的衣服也保留完好,青白色的面孔上仍能瞧出生前是個美人。
越是如此,才越詭異、危險。
這說明鄔采螢的尸體在大山龍脈下經過淬化,已經僵尸化,她皮膚上的絨毛,就是尸毛,發黑的手指中都是尸毒。
之所以沒有變成僵尸為禍周邊,全靠巡山龍脈的壓制。
天知道桂老找到龍脈穴眼并掘出尸體的那一刻,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差點蘇醒的僵尸封鎖。
饒是如此,為了克制鄔采螢,桂老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月光下,趕尸老司覆著胎記的面孔嚴肅,眉頭擰著,額角滴汗。
他落下的每一步,都穩當卻緩慢。
前一只腳抬起,身后的山土地上就會烙下一個半指深的腳印,仿佛他背上負重的是千斤頂。
每走一步他就低聲絮叨一句,仿佛在同背后的女尸閑聊
“你媽為了給你報仇,豁出去了是個好母親”
“可周圍的人山里的牲畜,怎么經得起這種折騰這是潑天的業障”
“別怪我擾了你們母女的安寧”
“”
從山上背到臨近山腳,桂老的臉和脖頸都被汗打濕,身后的腳印顏色加深。
待遠遠能從山蔭間隙看到尺古村的建筑,他視線中也出現了一道悄然冒出的纖細身影。
老頭兒聲音帶喘,悶哼一聲“你來做什么,不是說了閑雜人等不許入山”
虞妗妗蹲在斷石高地,單手撐腮。
夜色中她的長發隱隱透著銀輝,一雙貓瞳略帶反光。
我也是齊家邀請來的,怎么就算閑雜。”
桂老只擦了下額頭。
“老頭兒,都走到這里了,不把身后的人放下來,再歇一歇么”虞妗妗突兀地說了這么一句,引得桂老掀起眼皮望去。
“啊你放下她,就趕不起了。”
虞妗妗心情有些復雜。
貓的眼睛本就有夜視功能,何況她是妖,夜色并不能模糊她的視野。
故而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那趕尸老司身上的深青長衫,都已經被血漿浸成深褐,盡數貼在他瘦矮的身板上。
每走一步,沿著濕透了的褲腳往下滲的血漬,便加深他身后的腳印,連他趕起來的鄔采螢的腳下皮膚,都沾著他的血。
這個老者此刻像一顆迅速漏氣的氣球,身體的生機,都在巨大的業障和反噬下瘋狂流逝,行將就木。
如若虞妗妗猜得沒錯,他的腿骨已有嚴重折損,完全是強撐著在走腳;
恐怕將一松懈,就再也走不動了。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堵的血腥氣,她唇瓣不自覺緊抿,手掌撐地一個縱躍,從斷石上輕巧落在山地。
走近老者,虞妗妗伸出手“交給我吧,我能短暫遏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