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布衣老者丑時進山,直至凌晨點,尺古村的村民們便能不斷聽到深山中遠遠傳出獸吼鳥鳴。
接二連三的異聲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震動,惹得大半個村子的人徹夜難眠,心中忐忑不安。
現任村長何福斌的家,是一棟三層高的自建房。
三樓是雜物間,客房留給了虞妗妗,又臨時收拾出一間屋子給齊家父子落腳過夜。
還有數小時,遠在南城醫院的齊盛的生死將塵埃落定,齊家明心中焦灼,本不打算睡覺。
耐不住這幾天著實疲憊,不知什么時候便靠在沙發、歪著腦袋睡了過去。
直至轟隆一聲巨響。
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撕裂了黑漆漆的云霧,分支的閃電打在了巡山主峰的正上方,幾乎照亮了半邊村子。
這雷聲太大、太響,幾近要把山峰連帶著周圍的地表一起擊穿。
無論是村中留守的術士還是普通村民、睡著了還是醒著,都心中一震。
在客廳打了地鋪卻完全沒有睡覺的隨行術士們,紛紛從盤膝靜休中睜開雙眸,彼此對視。
“你們聽到了嗎”
“嗯,不會有錯”
“我也聽到了一點,還以為是幻聽了。”
電閃雷鳴之下,掩蓋著尋常人捕捉不到的山鳴,恍若龍吟。
二樓客房沖出了滿臉懊惱的齊家明,身后緊隨的是捏著眉角想迅速醒神的齊瀾。
“老先生回來了嗎我怎么就睡過去了”齊家明也是被雷聲直接震醒,急匆匆拿起手機一看,竟已接近凌晨5點了
夏興搖頭回道“桂老未歸。”
何家父子披著衣服從主臥出來,望著窗外一道比一道更沉更響的雷光,止不住忐忑。
何勝利更是從柜中掏出長香,念念有詞給家里供奉的地藏王菩薩上香。
“唉”齊家明嘆著氣踱步“山里雷打成這樣,也不知道老先生的情況”
齊瀾側目環視后忽道“虞師父還在休息嗎”
鳳眼青年率先察覺到最該在此處的人,不見了蹤影,出聲詢問。
“應該吧。”
何福斌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間“虞師父住的客房是那一間。”
夏興心想,巡山處天生異相情況不明,她心里擔心桂老在山里出狀況,眼下只有虞妗妗能令人安心,于是起身走到客房門口。
她扣指輕輕敲了兩下房門,看似緊閉實則只是掩住的門開了一條縫。
“虞前輩”她喚了一聲,沒得到回應,試探著推門。
屋里沒開燈,床榻整潔如初。
夏興扭頭“虞前輩不在啊”
“什么”
“我們一直在客廳,沒見到她出來啊。”
眾人面面相覷。
千米之外巡山之中電閃雷鳴。
棲息在深山的野獸狂吠
怒吼,聲嘯不止,間或被雷光照亮的山路坎坷不平,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最后頭的地上還拖拽著一口軟趴趴的蛇皮口袋,拖行間發出瑟瑟的聲響。
最前頭的人稍矮,腳上踩著布鞋,身上穿的是深青色的長衫,腰上系一根黑腰帶、并墜著鼓鼓囊囊的符袋,腦袋上戴著一定青色小帽。
不知是不是夜深露重,他身上的長衫濕漉,半貼在皮肉上,顯出一具精瘦的形體。
他肩膀上搭著一雙沾著泥壤痕跡、在月色下青白到發烏發灰的纖細手掌,姿態搭僵硬。
沿著這雙手往后瞧,能看一個比他略高些的年輕女人。
烏發,青膚,脖頸和耳廓處的幾塊皮膚像被某種霉菌寄生似得,長出一片青白色的絨毛,耷拉在老人肩上的手指發黑,額頭上覆著一張寫滿了字的黃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