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抬厚棺從山上運至村里,自然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經過昨日外鄉術士的敲打和種種所見所聞,村里人心里有桿秤,能猜到棺材里躺著的尸骨是誰。
在本地扎根三十余年的孤鬼傳言都是真的。
出于村里幾代流傳積累下來的、對鄔氏族人的天然畏懼,這些村民只遠遠看了幾眼運送棺材的術士隊伍,并不敢湊上來,也給虞妗妗和其他術士們省了不少精力。
而因體力不支沒有跟上山的齊家明,也是這時候,才得知了桂老之死的個中細節;
聽聞之后他久久不語,半晌才道:
“桂老先生,高義薄云!”
“他老人家是因尺古村的村民后代、還有我齊家之事去的,我們合該為他立碑頂香,讓子子孫孫祭拜感念他的恩情。既然桂老選定了此地……虞師父,勞煩你出手,為他老人家選個風水寶地,讓他老人家盡快入土為安吧。”
他沒有不顧桂老赴死之情、催促自己為兒l子解咒,而是說出了先安置桂老的后事這樣的話,蠻出乎意料。
這讓虞妗妗高看了齊家明一眼。
不過她搖搖頭道:“桂老既已做出了生死的決擇,可想他不會看重這一時半會兒l,趁著詛咒的節點剛破,我要先開壇做法,引渡山中的游魂,同時也是趕在辰時前,讓齊盛的魂魄歸位。”
否則詛咒一破,巡山內外的氣場正值紊亂,山中因鄔雪默而游離失歸的諸多亡魂,很容易被波及撕碎,包括齊盛的魂魄。
這種后果只會讓龍脈承受的反噬更重。
虞妗妗扭頭問身后的夏興等人:
“開壇的流程、以及相關祭祀物品,你們應該都清楚并且備齊了?”
“都有!”夏興忙點頭,他們這行人到底是五溪蠻本地派系新生代的翹楚,再不濟也有一身童子功,基礎大陣和祭祀最為拿手,:“前期的布設就讓我們來吧。”
“嗯,交給你了。”
待天際的日光逐漸明朗,到了清晨六七點的時候,一日中最清透怡人的山氣裹挾著東升紫氣,隨著簡易祭壇中插放點燃的香火裊裊上升。
香爐正對著深不見底的巡山。
虞妗妗身披祭袍,額前半掛著用蛇筋繩為縛的赤銅羅剎面具,遮掩了左半邊的面孔。
這是為了震懾此類喪失神志的幽魂,恍若地府使者遣陽拘魂。
她踩的是七星罡步,指尖隨著手部的振蕩帶動招魂鈴,晃出一串串脆聲。
貓的天性讓她落步沉穩的同時,比一般的人類的術士多了幾分輕巧,整個人都蒙在薄薄的香火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l郎……”
她配合七星罡步低頌的是往生咒,用來超度亡魂野鬼。
聲音不大,清清
泠泠,每一個字都敲在周圍人的心尖兒l上。
說得夸張些,一旁的齊家明和齊瀾父子甚至覺得,心里頭的焦慮和內火都被撫平了。
隨著虞妗妗的聲音同香火一齊散入空氣,卻是無聲無息地飄向了大山深處。
在普通人、以及靈性不足天賦不夠的術士看不到的視野中,一道道半透明的殘破魂魄,從大山的深處,懵懵懂懂被往生咒吸引,自然地遁入黃泉,引起陣陣陰冷的風旋。
這些魂魄足有大幾十口子,都是這些年死在外地、因為詛咒被絕代的尺古村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