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秋曾經看過一個節目,東瀛時裝大師山本耀司到中國做節目,主持人問山本耀司:“你在巴黎時裝周第一次亮相的時候,是不是考慮到,要把東瀛傳統文化的精髓,放到設計當中去。”山本耀司的回答出乎很多人的預料:“我去參展的時候,排除了一切東瀛式的東西。如果要用和服做時裝秀,就會感覺自己做了個土特產,會非常不好意思。”
山本耀司的設計排除了一切東瀛式的東西,但有人認為山本耀司的設計是西式的嗎?沒有。山本耀司從成名到成為大師,從未想要深入挖掘什么“民族文化的精髓”,從頭至尾,他堅持的都是自己,但大家都認為他的設計非常東瀛,因為他的思想是東瀛的。
相反很多中國設計師喜歡擺弄中國元素,在時裝上繡條龍、繡只仙鶴、繡點花,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在西式服裝上點綴了一些中國元素,完全沒有古典中國的神韻。
那個節目對許望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他意識到民族最核心的東西,不是龍鳳,不是水墨,也不是刺繡藝術,而是思想。只要思想是中國的,就算用再多西方技巧,創作出來的作品,那也一定是非常中國的。
眾人討論老半天,終于有人注意到許望秋一直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大家討論,就道:“許導演,你怎么不說話?說說你的看法吧,怎么才能建立我們自己的美學體系。”
許望秋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笑了笑:“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應該向前看,去開拓電影語言。這么說吧,我們三十年代就出現現實主義電影了,我們的現實主義傳統比意大利新現實主義要早,但由于我們國家落后,沒人關注我們的電影,所以,我們的現實主義電影浪潮,沒有在世界范圍產生影響。二戰之后,意大利掀起了現實主義浪潮,并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影響。現在說到現實主義,就會說意大利,說意大利的現實主義美學影響了世界。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假設我們的現實主義浪潮席卷了世界,產生了巨大影響,那現實主義美學系統是不是就是我們的了?”
眾人想了想,紛紛點頭:“如果全世界都學我們,那自然是我們的。”
許望秋笑著道:“所以啊,我們不能老去想著老祖宗那點東西,應該在電影世界里跑馬圈地。我們應該去探索新的電影語言、應該去拓展電影的邊界。只要是我們先發現的,是我們先搞出來電影語言,那就貼上我們的標簽了,就是我們的了啊。如果探索的人多了,屬于我們的電影語言多了,那是不是就能形成一套屬于我們的審美體系呢?”
現場所有人聽到這話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許望秋,沒想到他竟然是這么想的。
林年同更是像被雷劈中了,整個人陷入了呆滯狀態。好幾秒鐘后,他才回過神來:“你搞人民電影運動,就是想建立一套全新的美學體系?”
許望秋擺擺手:“我們搞人民電影運動的初衷是為了對抗國內蔑視電影商業屬性,不重視觀眾體驗,只顧自我表達的思潮。另外一個是炒作,我們到柏林一鬧,整個世界都會關注我們。不過在人民電影運動開始后,我們確實開始思考民族電影美學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