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太子劉據也覺得漢武后期朝廷用法過重,但兩者又有些區別。衛太子不認同酷吏,覺得酷吏用刑過嚴,但他并沒有跑去和漢武帝說什么皇帝這么干不行,應該怎樣怎樣,也沒覺得朝廷要專任儒生。”
“說皇帝執政問題和覺得刑罰太重這完全是兩種概念,如果劉據也和劉奭一樣對皇父指手畫腳,以漢武帝晚年的脾性,太子可能就不用江充等人來構陷了。且漢武帝雖然該怎么干還是怎么干,但對兒子的想法是贊許,也允許兒子和他不一樣干。”
“不同于衛太子覺得壞事都是酷吏干的,我爹是明君,然后漢武帝覺得我兒子說的都對,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父子最后竟然是悲劇收場了。面對太子劉奭的指手畫腳,漢宣帝是很生氣的,并且說了一番對于儲君而言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話。”
“對于太子的指責,漢宣帝的回答是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注1就是說俗儒不能洞察世事變化,喜好厚古薄今,擔不起治理國家的重任,萬不能專任儒術。”
“漢宣帝對專用儒術的弊端,是一陣見血啊。前面我強調過國與國的交往應首重利益,凡事應以維護本國利益為要。內政需要德政,但其實也是需要利益的。如果朝廷的官員只曉得之乎者也圣人之言,不懂經濟民生,那國家就無法長久。”
“儒家過于看重所謂德教,但這德教又常浮于表層。莫說治國不能專用儒術,縱觀歷史,流芳百世的名臣,即便讀四書五經出世,又有哪個會所學僅限于儒。傳世名臣基本在儒術外也會精通經濟、民生、律法等,甚至更偏門的學識。比如唐代明相狄仁杰、宋代名臣包拯等,又如被譽為法醫之祖的宋慈。”
“宋慈師從朱熹的弟子吳稚,在太學時深得主持太學的理學大家真德秀看重,根正苗紅的儒家理學一脈,進士出身。可宋慈卻沒有儒生的酸腐,愿意專注于刑獄,因其認為獄情之失,多起于發端之差,定驗之誤,親自研究被視為賤業的驗尸之道,并寫下了之后歷代刑獄官案頭必備的參考書洗冤集錄。”
“在現代,對于刑事案件審之又審是大眾認知,但在古代全尸入土為安甚至超過死者的冤情。驗尸被視作賤業不說,許多時候都是遮遮掩掩,家屬寧愿死者枉死都不讓檢查就更不要說解剖了。宋慈正統儒生進士及第的官員,卻能實踐并寫出洗冤集錄在那個時代絕對是驚世駭俗的存在。”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一行的祖師在其所在的時代都是驚世駭俗的存在。因此這樣的人終歸是少數,就整體而言,儒家更多一些死讀書的賤儒,他們大多沒有那么懂得洞察世情,許多時候對本國百姓尚且沒有做好教化之德,卻妄想以德來感化四夷。”
“典型的案例就是慫宋,主動給別人送錢送地,一廂情愿覺得別人會感恩,這種想法真是愚蠢至極。當然了,現代社會這種圣母也不少,歐洲不就經常有真善美的少女去幫助他國難民最后被女干殺,亦或是好心收留他國難民最后被鳩占鵲巢,然后受害人父母還對兇手給予了祝福絕不仇恨嗎”
“我是不懂這種情操,并大受震撼,以及幸好我們的主流思想不是如此。當然還是需要警惕,警惕被這類蠢物控制主流思想。夷狄畏威而不懷德,你想要教化,沒有問題,但你必須先將他打趴下才能加以教化。”
“這就像我們的先人馴服禽獸,你要先有能力控制野獸,才能逐步馴化。比如要把狼馴化成狗,你要先把狼打趴下,然后一手棍棒一手食物去訓它。要是越過了打趴下這個步驟,手無寸鐵拿著食物上去投喂,然后說你要聽話你要聽話,那么狼會毫不猶豫的吃掉你。”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認為專用儒術不好。儒皮法骨道家腦,法和儒就是馴狼的棍棒和食物,而道家腦指的是馴狼的策略。漢宣帝看到了專用儒術的弊端,察覺了太子的傾向后,一開始不是生氣,而是憂心大漢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