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無聲笑了笑,也沒制止,張嘴把這勺文思豆腐咽了下去。
然后葉浮光很快就喂過來第二勺。
等到一碗湯豆腐下了肚,葉浮光又給她換了個碗夾了幾片吊鹵面,幾片小白菜,并幾枚鮮蝦汆丸和幾筷子雞絲,她從前宿舍里的舍友也因為腸胃問題禁食過幾個月,恢復飲食時跟她描述過腸胃消化弱的痛苦,吃豆腐和白菜都有些微疼,所以她猜測沈驚瀾這會兒應該也不想吃太難消化的食物。
葉浮光做事時神色專注,甚至還帶著思索,明明是做著伺候人的活兒,卻不似下人那般受過訓練,一板一眼,但也不帶任何旖旎,讓沈驚瀾覺得挺有意思。
直到被小孩重又抬眸,眼帶詢問,仿佛在問她是否還要繼續,岐王才回過神來,同她道,“你吃吧。”
小王妃立即抄起碗筷,先把自己剛才喂給沈驚瀾的那些挨個嘗完,覺得滋味果然不錯,才又去撈什么五珍繪、三脆羹,即便桌上都是湯湯水水,卻也覺得很有意思,吃完還給自己和沈驚瀾分別又添了幾顆枇杷果。
果皮都是膳房就剝過的,只有一顆顆黃澄澄的果肉綴在地窖藏的冰上,十分新鮮。
沈景明來到岐王府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他以為會頹然、或滿腔仇恨的沈驚瀾,正被她那個小側妃抱著放到王府花園亭臺里,神色輕松,比那些告老還鄉的公卿還要悠閑,甚至還指著西府海棠樹旁的綠意聊上了。
“是香椿耶,炒雞蛋好吃的。”他聽見那個小王妃如此道。
沈驚瀾笑了下,懶懶地出聲問,“那就把這些海棠全拔了,種香椿”
“啊”
葉浮光臉上寫滿了驚訝,幾乎把“倒也不必”寫在臉上。
只是隨口逗她的人憑欄笑著,察覺到有人靠近,往那邊瞥了眼,隨后面上的笑就冷了下來,在葉浮光詫異的眼神里,她從亭中長椅上站起來,朝著沈景明的方向肅然跪下去。
“不知圣駕光臨,恕臣愚鈍,有失遠迎。”
后知后覺的葉浮光也趕緊跪了下去,垂著眼簾,看著倒是乖巧,若非沈景明早見過她耀武揚威編排恩愛故事的樣子,又從禁衛那里得知她的諸多荒唐行徑,聽聞現在還迎合風尚、悄悄寫上了岐王的小話本,還真要被她給騙了。
但他妹妹為什么會給這家伙如此好臉色
難道是不知病重時的那些事,以為這小乾元是個柔弱可欺的
如此想著,沈景明先一步過去,單手扶著沈驚瀾,將她輕易從地上拉了起來,察覺到衣裳下的小臂瘦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蘊藏力量,沈景明眼中情緒翻滾片刻,又都收了起來,微笑道
“你同朕兄妹一場,早說過見朕不許跪,怎么睡了這么久,又忘了這事不成”
“再者,朕方才就吩咐其他人不許驚動你,畢竟你大病初愈,總不能讓這些虛禮再勞累你。”
沈驚瀾沒什么表情,說了句“多謝皇兄”,就順著他的意思站了起來。
若是從前鐵桶一塊的岐王府,皇帝鑾駕剛到前門大街,就該有人來通報了。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神色里不見端倪。
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倒是讓沈景明舉棋不定,不知那葉榮的方子究竟藥效落在何處,出聲又問了她幾句如今恢復如何,飲食狀況如何。
即便雙方都心知肚明這王府里哪片草叢少了根葉子,都會被報到明德殿去,卻還是心照不宣地將這客套流程走完。
直到沈景明神色一頓,看向旁邊跪到表情都麻了的葉浮光,“原先朕還想著,替你娶個沖喜的側妃,是情急之下的昏招,如今你痊愈醒來,朕倒是要好好嘉獎欽天監了。”
沈驚瀾同他有幾分相似的面龐里也適時浮現笑意,“皇兄憂慮臣妹病體,為臣妹憂思至此,臣妹感激不盡。”
“你能醒來就是最大的好事了。”沈景明說完,笑吟吟地轉了話鋒“看你如今行走不便,三日后的大朝會,朕讓扶搖他們給你備張椅子,你坐著聽便是了。”
葉浮光懷疑狗男主在針對自己,并且有證據。
因為那張臉分明就是之前慫恿其他謀士一起說她沖喜沒用、暗示要砍她腦袋的那個罪魁禍首
但是花園遠近那些侍從都面不改色地跪到了現在,她又在最顯眼的地方,要是犯了錯,沈景明肯定不會饒了她。
葉浮光膝蓋都疼到沒知覺了,只好在心中狂罵狗男主。
什么大朝會
明明是批斗會,燕城戰敗到現在,朝廷對沈驚瀾的處置都沒下來,如今她大病才醒,就迫不及待將她推到風口浪尖,讓她去朝堂
上感受輿論的力量,
萬一再安排點跟西北有關的折子,
那簡直就是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