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都被這寶石照亮,愣愣道,“王爺,這是你打下的江山嗎”
因為這里的大宗疆域看著好似不太完整。
沈驚瀾也止步于此。
沈驚瀾看著面前這座搖光閣里最豪奢的沙盤,腦海里卻出現了很多的聲音。
“將軍,你把這些金銀都賞給了將士們,您自己留什么您有沒有看見大公子換的那身金勾玉黃金甲,大伙都饞壞了,您不羨慕么不羨慕也不成,咱們將軍立下的功勞比大公子一公子都強,哪能比他們差將來跟著主公封王拜相,怎么能一樣拿手的戰利品都炫不出去”
“嘿嘿,將軍,你喜不喜歡這箱衣裳,我看過了,那永安宮里最漂亮的地坤小公主穿得也不過如此,沈六和沈十一這兩個沒品味的,還說你看了會把我打出去哎哎哎我自己來,將軍息怒屬下自領三十鞭,別、別追過來了”
“主公說今日是您生辰,我們大伙尋思你不愛這些金銀,總要喜歡自己打下的江山吧這片窟沒藍是我找參軍換的,把我領的那紅瑪瑙換走好大一塊,我報喜的書信都先回了家,差點不知如何跟我那媳婦交代,結果她聽完還在罵我怎恁摳,將軍快給我評評理”
“將軍快看,這江寧至泉城一帶,沿海數城都是用我的漢白玉磨的,好看吧”
“還是我選的瑪瑙好,這西北山林看著多廣闊,等日后咱們再把那趁火打劫的大衹給平了,從南到北,這張黃金勘輿圖指定能擺在新朝的明堂之上”
“哈哈哈,沈大說得對,將軍,你看這生辰禮如何比大公子那套黃金甲闊氣多了吧”
那些聲音吵吵嚷嚷,幾乎讓沈驚瀾又回到了那片燃著篝火、烤著豬羊的軍營,將士們端著碗吃著湯水里的大肉,隨她沖鋒陷陣的親兵們則團團將她圍住,邀功起哄地拱衛她去參觀他們給她備下的大禮。
她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浮夸”
抑或是“胡鬧”
總之,她滿腦子都是將面前這禮折成軍糧軍晌
,
讓掌書記掛進公賬里那些掃興事,
活得一點也不像親衛們口中從王侯家嬌養長大的地坤,他們甚至常常懷疑燕王是否小時候苛待了她,為何她半點沒有世家大族那些嬌小姐的習性
可她又的的確確是燕王最寵愛的孩子,連上面兩位作為乾元的哥哥,得到的都不及她,她要從軍要入伍,燕王便由她去,只說待她知了苦,就該回家了,結果她硬是一聲不吭抗到底,還拉起一隊新兵蛋子,立了個小小的功勞,即便戰損比著實有些難看
而且那些無組織無紀律的,只是亂世缺口飯吃的田間混混,都在這一役之后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
大哥沒忍住來問她,要不派人將他們抓回來軍法處置她安靜了會兒,只說是本事不夠,下次會做得更好,那些人不跟她,是還不信任她。
她爹沉默良久,按了按腦袋,看出她倔驢脾氣,點了兩個親兵給她,幫著她再征壯丁,一路再訓練,這些兵就都成了她的親衛,后來隨她在一場場的戰役里,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少。
沈驚瀾回過神來,看見面前這座金碧輝煌、由她的親衛們起初只是替她攀比、后來卻成了默契,一城一池替她壘起的江山,眼中卻不見這潑天的富貴,而是堆積如山、累疊的皚皚白骨。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們就是這樣用自己的傷痕、性命,成就了大宗岐王的赫赫戰功。
而沈驚瀾連他們的尸骨都沒帶回,如今竟只能在這片黃金池跟前,恍惚對著他們的殘影憑吊,無論如何想不到,到最后代替那些親衛留在她身邊的,只有這樣的物件。
搖光閣機關重重,木料又做工精良,自走入屋里時,光線就淡下來許多,如今屋中沒有半點聲音,壓抑感就變得更為沉重。
葉浮光不安地摳了摳手指,覺得這壓抑感肯定雨她無瓜。
她悄悄打量不遠處的岐王,還是那樣旖麗的容貌,可不知是病中削瘦還是旁的緣故,此刻只站在那,就像是像是古希臘神話里那個每日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巨石沒到山頂就滾落,從她身上反復碾過去。
葉浮光被自己奇妙的聯想驚到了,可此刻的沈驚瀾看著的確像是背負了太多的、讓她喘不過氣的沉重東西,想到她大病初愈,身體應該受不了這種內耗,小王妃踟躕了兩秒。
緩慢而又怯懦地冒出一句“是不是妾方才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