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轟塌的那一刻所發出的動靜
從城外遠處地勢更高些的地方看去會變得更明顯,尤其是筑起堤壩、等水源決堤的高處,乍看猶如鳶城地面忽然塌陷,四周的城墻、城內的房屋都往內下陷,整座城池要被地底的巨獸一口吞沒。
“怦”
巨響的動靜傳來,讓耳畔奔騰的水聲都變得渺小。
正在讓人趕緊引流、放棄原本計劃的許樂遙在聽見那聲巨響,以及之后連綿不絕的塌陷動靜之后,驚懼地回頭看去
在此刻,她終于讀懂了沈驚瀾全部的計劃,可是已經晚了
記憶忽然被拉回到昨夜。
在議事的帳篷里結束所有之后,沈驚瀾單獨將她留下,給她留了個匣子,同她說,明日大衹人若是當真發動突襲,她所在的中軍要是出了岔子,而許樂遙不知如何應對,可以考慮打開匣子。
有一瞬間。
許樂遙懷疑她是在學自己之前給葉浮光留錦囊的辦法。
不過她畢竟也是第一次隨軍,哪怕在理論上做得再好,等真正到了戰場上,總會有些自己料想不到的意外,岐王應當是在照顧她。
現在意外確實出現了。
而許樂遙根本不敢想那匣子會裝著什么東西
在城池里又一道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在周圍親衛們目眥盡裂、怒吼著騎馬沖下去的時候,許樂遙膝蓋一軟,像是被震著站不穩。
在她的膝蓋觸到地面之前。
忽然一道力氣從她后方,扯著她的后領,迫使她重新站起來
許樂遙側過頭去,見到不知什么時候離開太原、趕到鳶城的葉漁歌。
對方仍是一身的道士灰袍,但卻沒有再用那副平庸的、讓人乍看記不住模樣的易容相貌,這只代表一件事。
她沒有需要易容的理由了。
沈景明
駕崩了。
她張了張唇,想到遠處的那座城里即將埋葬的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反而是葉漁歌垂眸看她,“站起來。”
她說,“你不是已經為你要走的路做好了覺悟如今這算什么”
許樂遙掙扎了一下,橙花的味道散得到處都是,那些幻象里,本來帶著馨香的白花不斷凋零,那些酸澀的氣味變得比從前都要濃郁,好像她被恐怖的絕望所籠罩。
看她被莫大的打擊籠罩、一時使不上力氣,葉漁歌頓了頓,難得俯身,改而去環她的腰,這動作在乾元之間并不算合適,幾乎能稱上是冒犯了。
然而此刻誰也顧不上在意這些。
葉漁歌抱著她站直之后,松開手,又看鳶城附近的地形,沒見到那奔騰著朝城池吞噬而去的江流,語氣平靜地說道,“恭喜你,效忠的人似乎和先前那位有別。”
看來沈驚瀾不是個草菅人命、視百姓為棋子的掌控者。
許樂遙不斷地搖頭。
最終,她沙啞地道,“晚了都晚了”
她看著前面那座猶如突然被塵暴掩埋,掀起漫天煙塵、在將天色也染得半邊黃昏的城池,如日暮的黃昏一樣緩緩下墜,帶著整個大宗、又或許是歷史長河里又一位明君埋葬,忽然有兩行眼淚從眼眶里落下。
許樂遙用空茫茫的聲音緩緩道“是我錯了她再也不會原諒我”
葉漁歌側過目光,似乎從她的眼神里猜出了她的錯是什么,而那個“她”又究竟是誰。
葉浮光才剛剛趕到的厲城附近,就聽見了遠處那隱隱約約的地動。
沈六本來還想帶她一鼓作氣去到戰場附近,盡量躲開那些流寇和逃竄的兵卒,而今感受到腳下的大地異乎尋常的顫抖,臉色不太好看地道,“不能再過去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