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昏暗的地下,晦暗看不清全貌的溶洞回蕩著一陣凌亂的呼吸聲,又被耳畔急促流轉的暗河水聲給遮掩。
有棲息在這黑暗世界的動物發出翅膀扇動的動靜,行者身上散發的濃重血腥味成了最好的誘劑,讓她這頭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兇獸,在此處成為被捕獵的餐食。
這里實在太黑了。
沈驚瀾不知是自己眼尾的傷帶著的血糊住了眼睛,讓她看不清楚,還是因為這密道荒廢太久、地下久不見光,所以才讓她廢了視覺。
她握緊手中的青霜。
沉下心來,閉上了眼眸
仿佛回到了在永安突然失去視力的那些時刻。
不多時,一道風在她的身側卷起,輕微的動靜讓她極快地反應過來,長槍如游龍,將那飛來的動物刺穿
可是這也不夠。
那振翅聲愈發密集,密密麻麻地從遠處的前方傳來,轉瞬就到面前。
這是她從不曾設想過的,在鳶城遇到的困境。
好累。
好疲憊。
與貴霜纏斗過后、又被城池塌陷的磚石埋在下面,好不容易找到密道,拖著傷重的身軀走入記憶中的路線,結果卻被蝙蝠群、高漲的水道導致不得不改路、缺少水與糧
不知外面究竟過了多久后,沈驚瀾的腦海里冒出這樣的念頭。
饒是她這樣能夠記住自己走過路、也已經記下過鳶城下密道走向的人,在這無窮無盡的,使人失去時間概念的密道里,也覺得意志倦怠,四肢的沉重、身上的傷痛都變得更加明顯。
好想休息。
想停下來。
“呼”
她又聽見了自己的呼氣聲,帶動著肺里有些破碎嘶啞的風聲,不知道是剛才被貴霜的彎刀刺穿的傷,還是本就沒愈合的肋骨再度斷裂扎入血肉里牽連的動靜,又或者是她過于疲倦、終于超過了身軀的負荷。
她記不清楚了。
從前面臨那些艱苦卓絕的戰場之后,九死一生時會浮現在腦海中的問題,此刻又一度占據她的思緒。
她會死在這里嗎
倘若有萬一,留給許樂遙的那個匣子里有許多東西,那位有能臣之相的軍師應當能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皇叔是唯一的沈家直系后人,雖然也是地坤,但現在宸極殿和政事堂的那些老臣應當會讓他肩負職責,挑出能夠繼位的沈家子。
至于浮光她若以姜家人的身份活下去,有許樂遙和葉漁歌那兩人、還有她留下的親衛,不論是入朝為官、還是在野經商,應當都能一帆風順。
理智告訴沈驚瀾,這個王朝、這個世界少了她,一切依然能照常運作,就像每日升落的太陽。
按說她的求生意志該一步步熄滅。
然而她卻感覺到一股不甘
很想、很想再見到她一次。
她答應過
葉浮光,為天下人赴死之后,會為了她活下去。
活下去,走向她。
“當。”
懸空的鐵鎖被密道里不知何處吹來的強風驚得撞在一起,發出冰冷的金屬碰撞聲,沈驚瀾止住自己陡然從平路上踩到鎖鏈的步伐。
“小心”
鎖鏈搖搖晃晃。
帶著沈驚瀾的親衛和一些軍中好手、借著城郊暗河真的探尋到密道的葉浮光握著鐵鎖,被腳下的那一片長滿青苔的部分弄得打滑。
走在她前面的許樂遙立刻回頭去扶她,沈四和沈六也圍到她身邊,但這些增加的重量只能讓她踩著的那幾根糾纏鐵鎖晃得更厲害,整個人猶如狂野山谷里拴在鋼絲繩上的風箏。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