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葉漁歌小氣,拿她的方子來送她酒,哼。
戌時二刻。
軍帳里走出個斗篷系得歪歪扭扭、既沒戴帽子,也沒戴手套,在雪色斗篷的映襯下,懵懂清澈的眼神,猶如山間走出的不諳世事小精怪。
沈驚瀾就站在不遠處,因為不能受風寒,所以沈六替她撐著一把傘,遮擋這細密無聲的落雪。
葉浮光左右張望,見到她的時候,歪了下腦袋。
面上很明顯的酡紅,讓人看到就想捏一捏。
附近的巡營兵卒都沒了蹤影,沈驚瀾抬手握住傘柄,沈六便也垂眸退下,當她朝著那只小精怪走去時,天地間好像只剩她們兩個。
冰冷的、簌簌的落雪被傘遮擋時。
葉浮光抬頭看著傘面,好像在思考什么,卻被沈驚瀾先出聲詢問
“出來做什么”
“桂花糖糕。”
“嗯”
“想吃桂花糖糕。”喝醉酒的小王妃如同曾經在梅園時那樣老實。
北境沒有這么溫香軟玉般的糕點,那是江南水鄉才有的特產,而且此刻也早就過了桂花開的時節。
但沈驚瀾卻只是勾了勾唇,“我讓人去做”
葉浮光立即點頭。
“走吧,”戴著黑色豹皮手套的女人順勢道,“去我帳中等。”
明知小孩喝醉了酒什么都信,她卻好像一點也沒有趁勢
欺負人的愧疚,更不覺得方才沈四來報,說起王妃要的下酒菜之后,她就趁著信息差在這里守株待兔等著撿到小酒鬼是什么不對的事情。
葉浮光將視線往下落,不再看傘頂,而是看著沈驚瀾那隱約跳動著附近篝火火光的雙瞳。
“去你那里”
“嗯。”她點點頭,語氣理所當然,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白日沒有能碰到的細嫩面頰,克制著掌心的力道,只溫柔地隔著手套觸碰著,“外面冷,會凍著,白日里你不就是睡在外頭被凍著了”
她語氣有循循善誘之意,“我帳中炭火很足,很暖和。”
葉浮光隱約記得好像不能去她那里。
但想不起來緣由。
而且面前人這雙眼睛實在太漂亮了,令她不自覺地也抬手去摸沈驚瀾左眼下的那點緋紅,莫名產生想親吻的沖動,下意識地點頭“好。”
沈驚瀾唇畔很輕微地挑了挑。
就在葉浮光拉著她的手,隨她回到主帳時
兩人的靴印都在落著薄雪的土壤上烙下泥濘,像是這一路只有她們。
很不合時宜地。
沈驚瀾突然想起跟貴霜的那一戰,對方本來能躲過她的長槍,卻因為余光瞥見蘇挽秋所在的地方陡然陷落,長榻落入深淵,于是倏然放棄躲閃,硬是在半途中改變了方向,去拉住那個即將沉睡地底的人。
“嗤”
長透了她的胸膛。
作為久戰沙場的老將,沈驚瀾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將對手擊敗的機會,尤其是她明白眼前這個乾元是何等強悍的戰將。
她拔出長槍,重新選了個落腳點,在遠處的火光、爆炸聲、近處的地陷聲里,好像不懂什么叫殺人誅心,很平靜地指出
“她似乎并不愿與你同穴。”
生同寢,死同穴,是對愛情的贊頌。
不過,沈驚瀾不覺得蘇挽秋會愛上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