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她重活一世,過了另一種人生,可是怎么想,都令人不滿足。不是對自己權勢地位的不滿足,而是自從進入朝廷之后,內心就是空洞一片,不管擁有多少財富,站在多么高的位置,那空洞都無法被填補。
她在富貴場里迷了眼,在葉漁歌離開之后,憑自己的智謀手段,在宸極殿上翻云覆雨,直到將死之時,懷念的卻是當年和對方剛認識的時候,在書院里的那些時光。
好像只有那時候,她們的友誼才是純粹的。
可惜一直到死,她都沒能再和這位至交好友重逢。
于是想到這里,她便哂然“是噩夢。”
葉漁歌怔了下。
對于許樂遙而言,那樣的結果竟然是噩夢嗎
兩人相對無言,周圍流過的風卻很融洽。
其實自從許樂遙跟著雍親王走了西南一趟,回到朝廷步步高升,從三品升到正一品之后,她們倆也不如從前那般親昵,圍繞在許樂遙周圍的,不光是一些新晉朝堂的翰林文臣,還有隴西那邊的軍政勢力,包括親皇后的姜家人,也隱約以她為首。
至于葉漁歌這個正兒八經的外戚,倒是不怎么受待見,尤其是皇帝把她轉到御史監察部門之后,那些臣子更不愛同她往來。
兩人的府邸人氣也是天差地別。
一個是每日門檻都要被踏破的未來權宰,另一個是門可羅雀、抨擊人時又不給情面還特別鐵面無私的孤臣御史。
除卻皇后在的時候,年節宴會時,她們如從前一樣近,其他時間倒是沒有像今日這般不為公事也不為交情,單純坐在一起喝茶的愜意。
“這茶,味道雖好”
過了會兒,許樂遙拿著手中的官窯白瓷杯看了會兒,出聲道,“在這北境,卻還是烈酒更暖喉舌。”
葉漁歌看了她一眼,過了會兒從茶桌上起來
,自有跟著她的侍者將茶具收好,而許樂遙則背著手跟著她,悠哉悠哉地綴在后頭,直到入了帳,看她拿出一壇又一壇的酒。
我就知道你這兒有好東西。許少傅動了動鼻尖,聞到了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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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在前面,一身蒼青衣衫,像沉默群山的人轉過身來,對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自己來選。
許樂遙笑了下,眉眼里脫了幾分往日的假面,多了真實笑意。她也沒客氣,走過去挑了半天,最后選了一樣皇后從前給的方子釀出來的酒,因為是用的糧食釀造,所以非常珍貴,香味也很濃烈,當時就出了幾壇,后來怕這酒流入世家大族,引發糧食問題,皇后自己把方子給毀了。
葉漁歌這里能留,純粹是給她用來給病患開刀使的。
只是每次她自己需要用的時候,還得再蒸餾提純。
瞧見她的神情,許樂遙故意問,“怎么,舍不得啊”
葉漁歌瞥了她一眼。
自己走過去把那壇被她看中的酒拿起來,掀開了上面的布,又拍了泥封,在濃烈且醉人的酒香里,問道,“拿碗還是直接飲”
“爽快。”
許樂遙捧過了酒壇。
這酒實在太香了。
能將路過將士們的饞蟲都給勾去,即便葉漁歌的帳子蓋得嚴實,也足夠讓路過的有心人捕捉到這味道,尤其乾元地坤都是鼻子靈的。
“咦,這個酒”
聲音有些清脆的疑惑在附近隱隱綽綽響起,被葉浮光的嗓音笑著帶走,“是漁歌的珍藏呢,要不是我期待昭昭你的手藝,這會兒怎么著也得去蹭兩碗。”
“兩口都是你高估自己。”略微喑啞的聲音不太客氣地在后面接。
“在孩子面前,給我點面子行嗎,陛下”
那闔家歡樂的動靜漸行漸遠,不一會兒就有霸道的烤肉香味也同樣飄在風中,將這點酒香彌蓋。
許樂遙坐在帳子里,抱著酒喝了半壇子,唇與面頰都紅了,而她對面的葉漁歌喝得不緊不慢,動作溫文爾雅,跟先前在銀杏樹下品茶的模樣并無分別。
不知過了多久。
許樂遙靠坐在那矮墊上,這是最近流行的一種矮坐具,最適合帳中席地時使用,底下是一層層軟墊,后面卻縫了可倚靠的靠背,能折疊,攜帶方便又好用。
此刻,在外頭總是帶著笑意的許少傅,難得面上沒什么神色,虛空看著葉漁歌帳子上的花紋圖案,仿佛陷入沉思,在葉御史不確定她究竟有幾分醉時,忽然動了動唇,打了個很小的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