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許樂遙沒想到自己裝的那么差勁,居然讓葉漁歌一眼看穿,習慣地接了她的話,開口才發現不知如何往下,唇瓣微微啟,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任何借口。
但葉漁歌總是很耐心,或許是因為不必如許樂遙這般同許多朝臣交好,她的時間只留給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即便此刻夜半被好友以看病的名義邀入府中,此刻也不見任何不悅。
就在這寂靜里,許樂遙總算收拾好了話語,“我覺得最近,似乎很久沒和你聚了,尤其是自從陛下登基以來”
她的話是事實。
即便如今葉浮光仍舊會在各種宴會里對她們倆格外關照,可終歸不再是從前三人在外面閑逛、找那些蒼蠅美食的自在日子,皇后需要掌管六宮之事、協理皇帝前朝的要政,而許樂遙則為許家的新興、以及自己的前程,日日奔走,現在她還當過兩回科舉的主考官,朝中有她的門生,同僚之間還有人將自己家中看重的弟子拜她為師。
她已是太子之師,又得皇帝看重,即便有帝后珠玉在前,朝中文武大臣都不愿將自己的生日宴大辦特辦,可是那些人想要討好許少傅,自然有的是辦法送些孝敬上來。
在這種情況下,葉漁歌在第一年在葉浮光的主意下,尚還能以朋友的名義過年去拜訪許家,后來卻不愿再去了。
也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么夸張
就是單純覺得,比起自己這個沒什么黨羽、也沒有什么助力能的老朋友,許樂遙應該還有許多更值得花費心思與時間維系的關系,她就不去占時間了。
反正她同自己相處,也怡然自樂。
不過,她雖然寬以待友,卻也沒興趣大半夜聽對方用那副糊弄別人的神色扯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所以她打斷了。
“許少傅,下官雖不善人情世故,卻還不至于連您的真話假話都分不清,倘若您再用這些話搪塞”
她后面的話沒說。
不過略有些不耐煩的眼神,以及那愈發閃爍的銀針,已經昭示了她的心情。
許樂遙有些訕訕。
她抬手摸了下鼻尖,不敢再和葉漁歌的目光相對,輕聲反駁“別這樣自稱”
頓了頓,她把自己那沒來由的恐慌,以及此刻尚且捋不清的想法,一股腦地道出,“我只是想你陪我。”
話一出來,兩人都愣了下。
不過許樂遙反應更快點,反正話都說出來了,也沒什么不能承認的,她就是被那場噩夢給魘住了,患得患失,想要拉著夢里至死都沒能再相見的朋友多待一會兒,這怎么了
前朝還有不少皇帝喜歡跟自己的臣子抵足而眠呢,她跟葉漁歌認識了這么久,夜半在府門前遇到了,再留好友宿下,這也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吧
許少傅將自己說服了。
然而坐在她榻前的人,卻用那如鋼刀一樣的眼神仔仔細細地打量
過她,直到她重新抬眸,才氣定神閑地與之對視,出聲問
“為何”
為什么偏偏是現在,偏偏是今天,在沒有發生任何事的情況下,怎么就突然想要她的陪伴
許樂遙喉嚨動了下,聞著她身上那平和的、在正常狀態下毫無威脅力的竹香味,即便知曉在乾元們針鋒相對時,這竹葉會生長成何等凜冽割喉的模樣,卻莫名其妙對她的味道產生一點安心感。
她想要留下葉漁歌。
直到搞清楚自己這恐懼從何而來。
“或許是前幾日夜半感染風寒,突然怕死了,見著醫者就特別安心,尤其那醫者是你,這理由足夠你留下嗎”
許樂遙直視著她那雙比葉浮光更冷、卻輪廓終究還有幾分相似的眼睛。
葉漁歌緩緩眨了眨眼。
也看不出她對這話的反應如何。
片刻后,點了點頭,“只要你沒騙我,我今晚可以留下。”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不談政事。”
許樂遙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當即懶懶地笑著應,“知道了,葉御史,我身為大宗朝臣,雖有黨羽,目前卻還是問心無愧,還不至于到需要拉下老臉、放下身段,讓御史臺高抬貴手、放我一馬的地步。”
葉漁歌又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