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自己都還沒想起來,這次出永安之后,因為許樂遙跟在皇帝身邊,所以留在宮里處理朝政的那些臣子,就想借著一些機會,改改這大宗朝堂的局勢。
御史臺和三司那邊還真有人查出一些許樂遙門生在鄉里做的一些難看事,想借此抨擊許樂遙仗著帝心、大肆在鄉下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葉漁歌正在調查此事。
倘若真和許樂遙有關,她確實會來問問對方究竟為何如此。
“等等,小魚。”
“嗯”
“你先把這眼神收一收,我好像猜到你那邊有與我相關的事情了你再用這種目光,我真的會忍不住問的。”
“哦,那我睡哪”葉漁歌從善如流地挪開了視線。
雖然以許樂遙如今的財力,在這燕城暫時租下一個四進的院子,能夠離燕王府靠近些并不難,不過她卻偏要留葉漁歌跟自己睡一個屋。
反正都把人留下了,那肯定是和從前一樣睡一個屋最有安全感,倘若是在隔壁或者其他地方,那跟她們倆現在同住一條街有什么分別
葉漁歌沒什么多余的反應。
反正她們都是乾元,而且從前游歷時,身上錢財不多時,她倆一起連破廟都擠過,即便不知許樂遙是懷念的哪門子舊、又或者是被病嚇出什么后遺癥,不過連留下都答應了,睡一個屋也無妨。
許少傅御下有方,在做了決定、讓人挪開一些屏風,重新擺榻的那些吩咐里,府中的仆從都眼觀鼻、鼻觀心地照做,沒有人擺出奇怪的眼神。
直到燭火被熄滅。
葉漁歌抬手扯了
下自己的被角,聽見對面床榻的人慢吞吞地出聲,“不談政事,談談那個噩夢怎么樣”
反正養生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怎么都是熬夜、所以干脆奉陪到底的葉漁歌應答,“你想談什么”
“這個夢很特別,最特別的是開頭,我夢到岐王并未被那場先帝賜下的沖喜婚事給救醒,而是長睡不起。”
這說法已經夠委婉了。
實際上,許樂遙想說的,她夢到沈驚瀾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而葉漁歌現在珍惜的那位皇后姐姐,也因觸怒皇帝,被凌遲。
在這個開頭之后,葉漁歌就已經確認,她倆做的是同一個夢,不過她比較好奇的是,做這個夢的人究竟有幾個,為什么偏偏挑中的是她們倆
葉浮光呢
她入贅岐王府之后性情大變,和這個夢有關系嗎
現在的皇帝沈驚瀾又會如何想這趟來燕城舊地的事情,又有幾分與這夢相干
不光是葉漁歌了解許樂遙,在這只能隱約捕捉到對方呼吸聲的黑暗里,許樂遙也一時忘卻這些年在朝堂上沉沉浮浮的那些人與事,仿佛回到了曾經和她互相倚靠的那些時光,過了會兒,自顧自地笑了下。
“所以,你也做了和我一樣的夢。”
“很奇怪呢,夢里的那個岐王側妃,才更像是從前永安流傳的那位葉家長女。”
愚蠢、貪婪、惡劣、又毫無自知之明。
跟現在這個溫柔、偶爾迷糊的、卻極其洞察她們的皇后完全不同。
直到這時,葉漁歌才緩緩應答,“那只是夢。”
許樂遙明白她不想細提的部分,靜默片刻,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可是很真”
太真實了。
尤其是她位極人臣、掌控朝廷之后,因為擁有從未有過的財富、權勢,所以在人不能掌控的生死面前,那些令她思緒混沌、身體日漸消瘦的疼痛,讓她時時刻刻都感受自己的生命力流失,而她卻一點都不能挽留這風吹西沙的感覺,讓她恍惚自己好像也被困在那行將就木的軀干里很多年,一點點品嘗死神鐮刀割下她頭顱的痛苦。
“太疼了”
她又不自覺地低聲說道。
葉漁歌沒有錯過她的這一句,實際上她兩度給許樂遙把脈,已經看出來她脾胃失和,這也很正常,以許樂遙在朝廷里的忙碌程度,肯定是每日的餐食都不按時用,而且常常為政事思慮到夜半。
即便現在的程度還并不嚴重,不過經年累月,也足夠讓她到老吃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