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袖手道“罷了那就去一次吧,我看是你們想看戲了才對。”
夏潮吐了吐舌頭“少爺疼我們吶,現在過去正好晚飯時間,再讓整治幾個精細菜,今晚就打發了。外邊下著小雪呢,我給少爺備雪氅去。”
許莼一笑便換了氅衣,剛走出書坊廊下,便看到書坊管事羅禹州正在前邊和書童說話,轉頭看到他眼前一亮,小跑著走過來道“少爺,有位書生說有書想賣給我們,但又一定要見到東主。我們也說了留著我們自會送給東主,他卻等不得,只說一定要見到東主,看他似有急事。這位賀書生是我們書坊的常客了,一直抄書換錢的,因此也都識得我們上下管事,都知道我們不是東家,倒不好太推脫,您看”
許莼從二樓往下看果然看到一個青年書生站在前邊書坊陰暗處,身上衣衫單薄,目光一直看著內外,似是避著人,神態焦慮,想了下道“請他到內間書房那里吧,上點熱茶和糕點、胡餅請他先用,說少東家一會兒到。”
羅禹州愣了下,還是小跑著出去了。
夏潮問道“少爺一向不是不和這些書生打照面嗎怕他們萬一中舉了認出你來。”
許莼道“看那書生只避著人多處,衣著敝陋單薄,想來是遇上了難處,有什么難以啟齒之事。若是在前廳,文人清高面皮薄,恐怕不好意思。再則天氣寒冷,又是大年下的,先讓他墊墊肚子,定定神另外,既然是經常抄書,想必家就住在這左近,夏潮你派人去打聽下這個書生家里是有什么難處,盡量不露痕跡。”
他回了里頭,又自己喝了一杯茶,夏潮果然派人去打探回來,臉上也十分意外“掏了點錢問了幾個中人、媒婆,打聽清楚了。這書生名叫賀知秋,看著只是個窮酸書生,沒想到竟然已得了舉子功名的,據說今春就要參加春闈了,可惜攤上個賭鬼父親,欠了一屁股債,過年的時候被人打上門來,其母親氣病了躺在家中,沒想到那賭鬼父親聽說討債被人打斷了兩條腿,如今癱在家里養傷,卻被債主堵門要求賣房還債。”
許莼有些意外“既有舉子身份,則可掛靠些田地,也得些銀兩,且難道族中、先生、同學,竟無人幫扶嗎可問了欠了多少債”
羅禹州道“光是賭債就已欠了百兩之數,他們家早就借光得罪了全族的人,連祖上的田都早就賣光,聽說連岳家那邊都嫌丟人斷絕了關系,他連束脩都還欠著,同學也早就借過了,之前議親的人家也忙不迭地退了親,賀舉子大概也是借無可借了。如今聽說就是族長出面調和,對方債主才許了先收房抵債,過年后再另行籌款。”
許莼點頭嘆道“原來是攤上個混賬父親,又有什么辦法呢,越是他們讀書人,越發不敢攤上個忤逆的大罪,那就越發沒前途了,人啊,到底沒法選父母,這賀舉人已是污泥攤里使勁掙扎出個人樣了。”
春夏秋冬四書童在一旁竟全都沒敢接話,許莼抬眼看到仆從們的臉色,自己倒笑了“看什么,國公老爹雖然混賬,到底沒賭出個爛攤子來,運氣無敵呢,爵位、有錢的岳丈、能干的老婆,誰不說他有福呢。看看這賀書生,我已算是投了個好胎了。”
他看了眼墻上鐘刻,打量著那書生應當已吃過幾塊點心,這才起身慢慢走了過去。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