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連忙命人接了進后園水廊來,自己一邊匆忙換了衣裳,又命人收拾水廊安排茶水瓜果待客。
三人一進來,看回廊上水車輪轉,將山坡上瀑布引入水廊頂,水流在水廊流動,從廊脊旁孔眼細碎滴答沿廊檐直下,形成了璀璨晶瑩的水簾,走在上頭清風透體,水聲潺潺,水上蓮葉翩躚,蓮香淡遠沁鼻,遠處山石嵯峨,花木扶疏,水廊上頭寫著三個大
字“卷雨廊”,便是張文貞都喝了一生彩“好個水廊。”
再進入廊軒內水閣里,又有匾額寫著“來風閣”,看字應該都是許莼自己題的,地面皆為竹片席,赤足踏入冰涼爽滑,大堂中央正放著一座冰山子,清風徐來,越發令從外邊走來正酷熱難耐的三人精神一振。
張文貞看許莼笑著迎了出來,只穿著薄如蟬翼寬松如流水的素綃紗袍,赤足踏著木屐,酸溜溜道“你可真是好生受用”
許莼笑道“三鼎甲進來,文氣沛然,越發涼快了。”
張文貞笑著對賀知秋說“看看這張嘴,越來越會說話了,但果然清減許多,想來真的病了”一時許莼只笑著讓他們三人水閣里上座,一邊道不過是偶犯暑熱,有些不思飲食罷了。范牧村倒是站在水閣前看了一會兒字思遠這字寫得好,金玉為骨,端正雍容。
許莼受寵若驚“果然嗎我閑了練了好久,這才撿了兩張能看的,能得探花郎說好,那我也放心了。
賀知秋看堂中布設著一張長案,上頭已命人拿了那些書稿過來擺著,又有幾匣子新書,拿了起來看,一邊道“看得出來練了些時候的,富貴玉堂氣象,儼然大家之風。”
張文貞拿了幾上臥在雪堆里的藕片、雪梨吃著,笑著道“思遠,狀元郎在揶揄你,他們那等文人自詡風骨,不肯敷衍奉承富貴人家的時候,就拿什么玉堂富貴氣象,大家之風,雍容典雅之類的詞來敷衍的。
說完哈哈笑了起來,賀知秋輕輕咳嗽了幾聲,忍不住也笑了,一時就連范牧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張文貞這張嘴,著實不肯饒人。世子出身鐘鳴鼎食,不經風霜催折,這是好事。我看這字再多練練,必自成品格,賀兄夸得明明極有道理,你倒只管排楦呢。”
許莼也笑,賀知秋道“東野這話說得唏噓,你也出身世族大家,翰墨詩書,怎的倒在我這薄祚寒門子弟前素衣做起風塵嘆來了。
范牧村嘆道“我阿爹去世后,我送骸骨還鄉,一路倒是走了不少地方,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果然讀書不如出去走走呢。
許莼心中微微一動,拿了詩集起來,只做敬慕范文定公,討教詩文,親親近近竟和范牧村攀談起來。
范牧
村看他素袍銀簪,為著守孝渾身縞素,一應金玉配飾都無,偏偏薄透紗下能看到左臂箍著一臂環,金相玉質,眸清似水,風流純出于天然,一時不由心中又微微觸動,想起皇上那日的詰問來,這般風流人物,也怨不得自己當時疑心。
一時又有些愧對許莼,于是竟正經與他指點起詩文學問來,倒與從前那清傲姿態大不一樣。
賀知秋和張文貞不知底里,只以為許世子坦蕩可喜,一向人緣甚好,一時三人真認真討論起書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