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梅看著許莼面上蓬勃振奮之氣,還是勸道“但是大人,這掏腰包修衙門的事,是壞規矩的事。大人做了這事,是要得罪了津海衛其他官員。再一項,大人有什么都自掏腰包填,這事形成風氣,人人知道你有錢,將來你不出錢,恐怕就使喚不了人了。”
許莼將手里扇子慢慢疊起來,笑問姜梅“姜先生這是有別的辦法”
姜梅笑道“市舶司既是管商家的,可組織商力捐辦,今日徐提舉有與我說,說既然大人想要整修,他可出面組織商家捐辦,也可從市舶司的公銀里頭出一些。這倒是各地官衙修辦的慣例了,如軍餉、修橋修路,往往也按此辦理。”
許莼意味深長“慣例啊。”
姜梅道“確實如此,而且大人新官上任,本地商行、士紳們本就想要找機會給大人接風,表表心意,如今大人要修衙門修提舉宅,他們有這機會,自然都會踴躍認捐的。”
許莼問道“這公銀呢又從哪一項稅銀里支出”
姜梅道“市舶司這樣的地方,歷來算是肥缺,總會心照不宣截留一些留為公用,津海這邊的知州、提督,京城的戶部、內閣等等要打點人情,也未必是收納財賄,只是正常的結交節禮。”
許莼若有所思“又是一項慣例。”
姜梅看許莼,小心翼翼問“小公爺的意思是”
許莼道“今日已聽了幾個慣例了,一是官不修衙,寧愿在外邊修園買宅,也不舍得修衙門;二是修衙修公府,修路修橋,要商戶捐辦;三是年節人情,禮尚往來,竟要從公囊中出,且還得打點上司部門。”
姜梅原本為吏多年,對這一套官場往來十分了解,忽然聽許莼這么一總結,不由也感覺怪怪的,有些尷尬一笑“這都是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了。尤其是京官,沒有別的進項,外官進京,若是不給京官送點節禮,那是真會結仇的。”
許莼看著姜梅笑姜先生,武英侯薦您給我,您確實對這官場上下關節人情往來十分精通,也是對我十分誠懇,全無保留,我亦十分感激的。實話說,我母親外家亦是商戶,這些關節慣例,我亦是時有耳聞,算得上通達的。”
姜梅看著眼前這年輕官員雙眸清澈,神情誠懇,心中咯噔一下,這位大人該不會熱血方剛,還以為能做什么革除弊端,廉政情操之事吧,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若是這般,恐怕不上幾日,便要把上下官員同僚,全都給得罪了。
許莼笑吟吟道“姜先生,你說我及冠便蔭了五品官,還有一品的國公爵位世襲罔替,等我繼承,我前程是不是十分光明遠大”
姜梅看他滿臉笑意,雙眸得意,只以為小少爺這是想要炫耀,笑道“小公爺自然是前程遠大的,津港市舶司,只是大人官途的罷了。”
許莼又道“姜先生說得極好,這里只是我的。”
他將手里的扇子又唰的打開,露出了上頭四個字“鳳池皎鱗”,慢慢搖了搖扇子“那姜先生,我修衙修宅,若是從市舶司的公銀里頭拿了銀錢,今后董提舉、徐提舉若是從稅銀里頭克扣截留一些,說要作為公賬往來送禮,打點人情。我是應,還是不應呢若是截留的越來越多,習以為常,一千兩我同意了,一千一百兩我同意嗎哪一項同意,哪一項不同意”
姜梅語塞。
許莼又道“再有,今日我以修衙門之名給自己修宅子,商戶踴躍認捐了。明日商戶走私貨物被查獲,來尋我說情。定是有種種難處的,可能是被夾帶的,可能是被人栽贓陷害。那我是抬抬手看在昔日情分放過了,還是該按規矩辦事這其中又該如何拿捏我今日放了張三過了,明日李四也來求。若是不許,一張檢舉狀寫給都察院,我又何以自辯”
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