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疇學府落成,開始組織入學考試。謝翊親自命了幾道策論,全國竟有三千多人涌入京城報考,單是審核資格便花了不少時間。之后考了三日,不同學科考題均不同。
范牧村組織招考等諸事,忙得團團轉,好容易這日考完,范牧村又是一個人留到最后,下了學府校舍,卻看到莊之湛尚且也還在大堂里的書案前寫著東西,笑著上前打招呼道“怎的還不回去”
莊之湛抬眼看他端正做了個揖“范大人,這些學生名單我錄完了就回去了。”
范牧村道“我看他們都欺負你罷,怎么都把這些枯燥麻煩的都給你做,不是有書辦嗎”卻是隱隱聽說這些日子莊之湛頗受排擠。
大概是因著從前才華甚好,本就不少人嫉妒,而如今莊之湛被皇上當朝直叱為品行不佳之人,又是叛族之人,少不得心下稱快,越發肆無忌憚排擠起來。而昔日原本與他交好之人,此刻也對他避之不及。
莊之湛偏也不是個安分的性子,前些日子聽說還是上了道折子,建議要改稅法,皇上看了頗為嘉許,命戶部詳議,這越發得罪人了,看來他是決議要在這孤臣一路走到底了。
范牧村原本惜他才華,看他風姿湛湛,亭亭皎皎,偏偏際遇堪憐,人人疏遠,不免想起自己,也起了些同情之心。
莊之湛笑道“無妨的,本也是我該做的。”
范牧村心中不忍,招呼他道“明日再做不遲,我看時間也還早,不若我們去花云樓吃個便飯吧,我喜歡那里的羊羔羹,今日特意讓人點了酒菜,留了廂,本來邀了賀知秋,結果他方才托人說他臨時有個案子要密審,沒法子來了。我還想著我一個人甚是無趣,幸而你在,同去吧。”
莊之湛也不是矯情之人,便欣然起身道“如此便托范大人的福,也嘗嘗這名冠京城的羊羔羹了不瞞范大人,我如今無俸祿,可是窮措大一個,若無范大人做東,還真吃不著。”
范牧村失笑“何至于此。”他一揖“莊兄請吧。”
花云樓熱鬧之極,這里本就是京中極富盛名之地,因著能遠遠望見皇宮,不少名流高官喜在此,范牧村和莊之湛一路上了花云樓內,進了事先預定好的包間內。兩人對著小酌一番,論些詩文,說些京中的掌故閑話。
二人都博古通今,追憶起當日瓊林簪花風流之時,不免都有些惺惺相惜,多飲了幾杯,漸漸都有了些醉意,酒過三巡,莊之湛起身出來到樓下如廁。
誰知路過大堂往后穿堂去院子里,穿過花下小路之時,卻被人叫著他的字“明波。”
莊之湛轉頭看卻正是鮑思進,他滿臉紅光,言語大著舌頭,大概是正與同年飲宴,已醉了五六分,酣酣然有些醉態,他一貫知此人傖俗,不欲與他糾纏應酬,便隨手做了個揖“鮑兄。”
鮑思進看莊之湛面浮紅暈,有雨潤海棠之態,貌若好女,風流俊逸,不由心中一蕩,笑嘻嘻上前去執他手“久不見明波兄,也不知如今你在戶部那邊如何
聽說你日日只在九疇學府中,也不怎么出門應酬。想來如今沒了俸祿,又要奉養母親,日子不太好過。我們從前相交一場,若有什么難處,只管說與我知”
莊之湛聞到他酒氣污濁,又伸手來攜手,十分反感,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他手道“多謝鮑大人愛護,不過小弟如今在九疇學府當差讀書,倒也安靜,并沒什么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