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驟然后背一涼,感覺像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冷水,神經瞬間繃緊。
蟲。
虞倦面無表情,倒著退出房間,“砰”的一聲摔上房門,以一種平常絕不會有的速度下了樓。
虞倦發誓絕不會再踏進那個房門一步。
小的時候,虞倦的膽子不怎么大,準確來說是很膽小。對于長相奇怪的東西,都很害怕,一看到就會哭。長大以后,諸多缺點都已經克服,還剩下為數不多的幾樣里,就有對昆蟲的討厭。
他的討厭并不是一視同仁,長得好看的,比如蝴蝶或者蜻蜓,倒沒什么。長相丑陋的,會讓虞倦產生不恰當的聯想。
而現在,虞倦坐在沙發一側,認真思考,他要花多少錢,能請除蟲公司來這里打掃房子。
“虞倦。”
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虞倦抬起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輪椅停在二樓邊緣,周輝月半垂著眼,看著樓下。
他的嗓音很冷,隨意地問“不回房間嗎”
剛才的動靜大到幾乎要將搖搖欲墜的木質地板踩壞了。
虞倦敷衍地說“不想回。”
周輝月背著光,整個人沉浸在陰影里,說“天快黑了。不去睡嗎”
虞倦還沉浸在被蟲子包圍的可怕回憶中,語氣很壞地說“我喜歡睡沙發不行嗎”
脾氣有點差。
片刻的沉默后,周輝月很低地笑了笑“虞倦,你的未婚夫標準里有要求安靜舒適的入睡環境嗎”
像是個玩笑,但由周輝月問出口,聽起來又無比認真。
虞倦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出自昨天隨便找的那個借口。
但他不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問,猶豫地“嗯”了一聲“有的吧。”
周輝月坐在輪椅上,不能下樓,只能隔著樓梯對話,他問“所以怎么了”
他的聲音混合著熱的晚風,好像沒有那么冷了。
虞倦的臉也被吹得熱了“我討厭蟲。”
房間里有蟲。
三分鐘后,虞倦站在閉合的房門前,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某個人準備履行一次未婚夫的義務了。
怎么想都有點奇怪,虞倦神游天外,直到門再次打開,低頭看著出現在眼前的周輝月,慢半拍地說“謝謝。”
輪椅往后退了一點,兩人之間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周輝月說“紗窗壞了,開窗會有蟲飛進來。”
畢竟房子多年未經整修,出現這種小問題是常事,很多房間連玻璃都碎了。
虞倦一想到蟲子就頭皮發麻,迫切想要給窗戶再加一層保險,記起來今天看到一樓的儲藏室里還留有多年前的修繕工具。
他從樓下拿了工具,上來的時候,周輝月還沒走。
天色將晚,一小半的太陽留在地平線上。
虞倦的側臉映在黃昏中,他的手指細白,指尖沾了一點粉,握著長久未經使用、斑駁的錘子,好像很不相稱,一不小心就會因此受傷。
周輝月看了一小會兒,忽然說“我來吧。”
虞倦還在糾結怎么把窗紗釘上去,但也不可能讓一個病人為自己做這種體力勞動。
他說“不用了。”
周輝月抬起眼,平靜地說“不是你對未婚夫的要求嗎”
虞倦“”
又被自己說過的話堵嘴了。
他撐著下巴,看周輝月推開窗,剪掉了那些無拘無束,肆意生長,抵在玻璃上的枝條。他的雙腿不能動,手臂很瘦,卻依舊很有力,虞倦覺得那些枝條應當是堅韌的,也很利落地消失了。
周輝月可能是那類責任和自尊都很強的人,未婚夫這個身份反而會讓他不愿服輸。
虞倦不著調地想。
雖然只是一時的借口,好像也可以繼續用下去。
等一切結束,就說自己還是不滿意,報完仇就跑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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