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人從旁經過,一定會被此地的場景嚇得飛奔而走,然后連做數天噩夢。
天色半暗不暗,荒地野墳,周遭寂靜無倫,除了嶙峋老松之下怪鴉長長地哀叫回響之外,就只剩下陰風伺機而動。
墳背后的土坳里蜷縮著一個像是小女孩的怪物,長發如絲,青面獠牙。不遠處還漂浮著一團披著斗篷、游煙似的鬼物,它垂下的寬大而襤褸的斗篷下,是一雙黑色的骸骨巨爪,其上并無血肉,如同燒焦的薪柴扭曲地堆疊在一起,布滿了奇詭紋路。
可在場的唯一一個活人看上去也不怎么正常。
他手中掣著一塊板磚,神態間似有癲狂的興奮,時而自言自語,時而目光呆滯,仿佛對眼前的鬼物感覺不到害怕一般,甚至往前邁了兩步。
然后,然后漂浮在空中的斗篷鬼就往后退了一下后退了一下
酈也對小說家道“我認得它,剛來這里的時候它想掐我脖子,我就用板磚砸了它的頭所以當地鬼是害怕被板磚砸的對嗎”
小說家“正常人應該不會用板磚去砸鬼吧”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里流露出幾分探究“該說不說,鬼這種靈異形態能扛物理傷害嗎”
斗篷鬼的兜帽朝著酈也“看”了一眼,隨即又轉向怪物女孩,兜帽底下發出一種古怪的咕噥,這不屬于任何語言,作為人類的酈也亦無法嘗試去理解,就仿佛無數道夢囈重疊在了一起,透著混亂和詭異,但各自的音節卻又仿佛遵循著某種奇怪的規律。
酈也莫名覺的,斗篷鬼,可能在和那個怪物女孩交流。
下一秒,怪物女孩輕輕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拿出懷里的塑料袋,將里面的大半個饅頭給斗篷鬼看,然后用細細的青白色手指指了指酈也。
斗篷鬼再次“看”了過來,酈也立刻將板磚藏在身后,無辜道“我都說了,我真的只是想問個路而已我是外地人,來上官村幫忙的,你們知道從這里有沒有近路回村子里嗎”
良久,怪物女孩搖了一下頭。
酈也嘆了一口氣,在心中對小說家道“從這里回村子大概有九公里,如果勻速的跑回去,可能需要一個小時或者更久,但是我不知道天亮后村子里到底會出現什么東西,這樣做比較冒險。”
小說家嘆了一聲“可是現在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了”
酈也若有所思“我在剛來這里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自稱是前峪村的大爺,和他說完話他就消失了,按照他的說法,這里只有上官村遵從著晝夜顛倒的習俗,其他兩個村落都是正常的,如果我離開了上官村,不就不用擔心白天有鬼了嗎”
“雖然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小說家停頓了一下,“但是我建議先不要想你要不回頭看看。”
酈也下意識地回過頭。
只見十字路口,紅墻廟宇的背后彌漫起滔天的大霧,如同幕布一般的遮天蔽日,追趕著黎明的光束,將其吞噬而進。天空正在亮起,但那不是太陽該有的煌煌光輝,而是一種從霧氣中散逸出來的灰白光暈,黯淡,冷寂,仿佛冰川傾倒,落下了一場冰冷的、白光的雪。
那霧如有實質,如被牽引般正從四面八方涌來,要將上官村包裹而進。
酈也目光一凝。
“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小說家道,“我敢打賭如果進入那片霧,過一會就又會回到原地來。”
“不用打賭我也知道。”酈也喃喃道,“等等,你記得白霧里的情況”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斗篷鬼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嘯,和當初酈也用板磚砸它腦門那次類似,怪物女孩幾乎手忙腳亂地從土墳坳里爬起來,往和白霧相反的方向跑去。但“她”爬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著酈也,不知道怎么的,酈也從“她”青白如死的臉上,看見了“猶豫”。
斗篷鬼再次發出一聲尖嘯,似乎是在催促,怪物女孩搖了搖頭,停在原地沒有動,斗篷鬼不理會“她”徑自飄走了,可是飄出去幾米又折了回來,兜帽轉向酈也,而怪物女孩灰白的、沒有瞳孔的眼睛也看著他。
酈也愣了一下,試探道“你是想,讓我跟你們走”
怪物女孩點了點頭。
酈也立刻邁步跟了過去,一點猶豫都沒有,走了好幾步發現后面那兩只都沒有動,不禁回頭“你們怎么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