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指了指自己的破夾襖,然后抬頭看著他,酈也點頭“對,就是做衣服的布。”
“你還挺聰明,”酈也感嘆,“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叫小花的怪物女孩瑟縮了一下,默默地爬到土炕上,枕著草垛把自己團成一團。
“小花,凌晨的時候,我在樹林里碰到的也是你吧”酈也問。
小花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下頭,“她”是準備去十字路口的墳地里找吃的來著。
“你知道這里為什么會這樣嗎”酈也走過去,坐在了土炕邊上,“為什么白天會有這么多鬼怪出來而且村民為什么要在白天去廟里”
小花搖頭,“她”爬回了土炕上,躺平了。
酈也本想和斗篷鬼交流一番,問問它是否知道點什么,可是斗篷鬼見他一靠近就發出那種預警的尖嘯聲,并且退出去三米遠,一副拒絕溝通的架勢,酈也只好遺憾作罷。
樹林里廖村長一行人已經走遠了,蠟燭的火光在樹林中燃燒出一條細長的、蒼白的河流。林間有鬼飄蕩,卻好像沒有看見那似的,似乎那燭火形成了一道屏障,隔絕了鬼的注視。
于是林間就出現了人鬼共行的景象,顯得詭異可怖,而又荒謬可笑。
小花睡著了,酈也靠在土炕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窗外。
小說家忽然問“你還在看什么那群人已經走遠了。”
酈也道“我在看那片霧。”
霧氣背后,是日里游蕩的鬼怪。而這霧氣和他被困在病房里時,窗外的霧看上去一模一樣。
他想,如果他要找的那個朋友,就是小說家呢
如果那本日記,從來都只出現在他自己的病房里那么他曾經來過失序世界,只是他忘記了小說家也忘記了
天色漸漸暗了去,等到那白色光霧終于消失,山下的的村落里逐漸升起一點一點紅光,紅光將村莊包裹,猶如一個巨大的、猩紅的卵,在夜色里孕育。
“我得回去了。”酈也和小花告別,“如果我想找你,能不能直接來這里”
小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酈也和斗篷鬼打了聲招呼,表示自己要走了,但對方根本不理睬他,他摸了摸腦袋,剛要出門,卻見小花拉住了自己的衣襟,從破夾襖口袋里抽出一個紅色塑料袋正是剛才酈也給“她”的用來裝饅頭的那個。
“”
酈也好笑道“記著呢,給你帶饅頭。”
小花大點其頭,隨后動作僵硬地將塑料袋折起來,鄭重放在酈也手中。
酈也比“她”還鄭重地收好塑料袋,和板磚放在一起,轉過身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夜色之中。
小花伏在門檻上看著酈也走遠,斗篷鬼飄到“她”身旁,發出那種奇怪扭曲的聲音,小花空洞的眼睛看著它,竟然開口說話了“我知可他不村里那些人,他不會害我。”
倘若酈也在此,一定會感嘆原來本地小怪物竟然會說人話。但小花的人話說得并不怎么好,聲音嘶啞難聽,被火炭燙壞的風箱一般,咬字也全然不準,就像是喉嚨里本不存在聲帶這一構造,詞句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后語。
斗篷鬼又嘰里咕嚕了一陣,小花青白的臉上顯出茫然來“為什不能靠近他我看不出”
小花停頓了一下,似乎將自己的舌頭捋直了“可是,他說你,掐他”
斗篷鬼沉默了一瞬,發出一聲奇詭的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