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一開始,洛泠風因那與衛云疏酷似的面容,耐著性子與她周旋一二,看看她有什么把戲。可到了如今,她的耐心蕩然無存了。她的手指纖細修長,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只是這一塊美玉沾上了觸目驚心的血色,萬分詭異。
“不滿意嗎”洛泠風又問,她眼也不眨地將那一顆心從云淡的胸口剖出,看著她逐漸變得黯淡的目光,輕輕地嗤笑了一聲。一縷靈光從云淡的囟門飛去,在半空周旋一陣,似是要從此地逃脫。洛泠風輕輕地笑了一聲,水潮乍然響起,只一攪便將那縷靈光打散。只是一道精氣而已,根本不是本真。這人的正身會是誰呢洛泠風的念頭才起,又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以謝知潮的角度來看,卻是云淡在舍身救下洛泠風后,莫名其妙地被對方掏心。冷不丁對上洛泠風那雙幽邃的、寒意四射的眼眸,她的身軀戰栗了起來。一股寒氣從下往上直沖,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她喃喃低語道“那位真人當真是反復無常啊,連自家弟子都能下得去手。”
衛云疏也將洛泠風的動作收入眼中,此刻邪云散去,那股罡風氣浪逐漸地歸于平靜。她沒有回身再看洛泠風,只是道“是一具精氣化身。”蛻凡期的修士哪里來那么大的本領闖入金丹、元嬰的戰局中受情緒所激爆發出的力量也有個限度,那云淡擺明了不是尋常人。先前葬天關還有一名金丹邪修沒了蹤跡,會是云淡假扮的嗎衛云疏心不在焉地想著。
“薄道友的這兩門道法,果真是上乘。”衛云疏正想著事情,洛泠風的聲音傳入耳中。她面上含笑,眼神幽沉,看不出情緒。
聽對方驟然提起那兩門道法,衛云疏心中一驚,還以為她看穿了什么。但轉念一想,如今的洛泠風陷入了瘋狂中,真認了出來,定然會千方百計將自己帶回云中城,可是她現在沒有透露出那樣的心緒。她這兩門神通本就是很少人知曉的。她淡淡道“小道而已,比不上大宗的上功。”視線垂在了那只仍舊淌血的手掌上,衛云疏的瞳孔又是一縮,洛泠風四處找尋的目的,其實也是想殺她吧。
洛泠風揚眉輕笑,她的目光像是一團飛絮,輕飄飄地落在了衛云疏的身上。胸腔中的莫名心悸之感再度上浮,而這具元嬰化身在使出了洞天法相后,也變得千瘡百孔。兩種痛苦交雜在一起,像是一柄巨錘狠狠地敲擊著肺腑。她忍著痛楚去看衛云疏,可對方不給她任何的眼色。洛泠風眼中沉著濃烈的情緒,她又低笑了一聲,挺直如松柏的脊背稍稍地弓了起來,血跡從唇角溢出,她一聲一聲地輕咳著,低沉而又壓抑。
她回想起在云中城的時候,一點小傷小痛都能引得衛云疏失色,尤其是在她發現自己體內有著洛衡君種下的毒時。那日,一列醫者低著頭拱手在殿中,戰戰兢兢不敢多言。慣來以“溫煦”著稱的云中君神色冷峻,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那股凜然迫人的氣勢如海潮蕩開,這才讓人想起她屬于云中君的威嚴,不敢有所違逆。那樣的陰翳籠罩了云中城,直到那毒被徹底地解開。
可在憎惡一個人的時候,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錯的。
輕咳聲越來越小,洛泠風其實是很能忍耐病痛折磨的人。
衛云疏沒有投來一個眼神,讓她生出了一種索然無味之感。
謝知潮眼眸中神光湛湛,她察覺到洛泠風在看薄風流,不動聲色地擋在她的跟前,遮住了那入神的窺探。她蹙了蹙眉,問道“洛真人您沒事吧”
洛泠風直起身,廣袖飛揚,眉目凜冽。
她道“無礙。”
“這就好。”謝知潮暗暗松了一口氣,先前斗戰時這位周身的浪潮橫江推來,氣勢節節高,不愧是洞天真人。她的關切只是出乎禮節,在洛泠風回答了之后,便沒有與她繼續對談的興致。她轉向了衛云疏,“咦”了一聲后,奇怪道“離谷是被混沌樹撐開的,按理說是邪修出沒之地,怎么到現在都沒出來一個”
衛云疏順著謝知潮的話問“你先前在離谷中發現了什么”
謝知潮聳了聳肩“就是邪修出沒,與仙門弟子混戰。反正怎么都不該是現在這種安靜的模樣。”
衛云疏若有所思。姜九霄、湘君二人與周玉霄合作,那會不會也同其他邪修合作了是洛水宮洛家一系還是整個洛水神宮都墮邪了她思忖了一會兒,對著謝知潮道“要先將你師妹送出去,還是去離谷探一探”
“我”謝知潮才說了一個字,便聽見一股巨大的轟鳴聲從地下傳來,震得她頭暈目眩。她驀地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根宛如蟒蛇般的枝條自山體中深處,而后一道裂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外間蔓延。其中夾雜著奔雷疾電之音,仿若天地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