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衛云疏向著東邊飛掠。尚未抵達那座“天星碑”前,便聽到轟然的爆響,宛如泄洪一般,聲勢可怖。夜風森寒,濃郁的血腥味縈繞,始終揮之不去。衛云疏心中微凜,一股寒意躥升,她飛速地遁行,那掩在夜色下的東西終于變得清晰起來。無數靈機交錯,隆隆的聲音連接不絕,像是從天穹的另一端傳來。十多名修士在半空中打斗,整個地面都在劇烈搖晃,法器與靈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不祥的紅光。
衛云疏眉頭緊皺,一眼就看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是謝知潮與幾位不周弟子她想也不想就抬起拂塵,朝著前方拍出一道靈力。在一片清脆的破裂聲中,那股紅光崩散。原本被牽制住的人也找到了機會,將刀光一催,悍然朝著前方斬去。
謝知潮從那斗戰的陣勢中退了出來,掠到了衛云疏的身側,揚眉喊了一聲“薄道友。”跟著她的不周弟子也退了出來。而那原本圍攻他們的散修想追,可瞧見衛云疏后,眼神驀地變得忌憚起來,遲疑了片刻,只立在原處目不轉睛地盯著。
散修之中有元嬰修士,而謝知潮等一眾不周弟子中,以謝知潮功行最高,可金丹的修為對上元嬰委實艱險萬分。不周弟子多多少少受了傷,血跡洇濕了法衣,暗沉的、斑駁的一塊,極為清晰。衛云疏蹙著眉,她低聲問“傷勢如何”
謝知潮擦了擦唇,灑然笑道“不要緊。”她的視線落在了被散修們護在身后的“天星碑”上,又跟衛云疏解釋道,“那是記載著道文的天星碑,里頭只藏著一門名曰斬諸我的功法。此功法極為玄異,教人在進境的過程中,將非念盡數斬下,從自我中拋出,而不是像我等這般以心降服心魔。這法門的確便捷了許久,可我同冉師姐都覺得怪異。非我乃惡念之化,斬出后又會到哪里呢”說到了這里,謝知潮的神色變得凝肅起來,“冉師姐拓了一份天星碑的碑文,準備將它帶回不周研究,只令我等在此處守著。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瞧見了,這些散修過來了,想要讀碑文上的道法。”
一道冷銳的譏誚聲驟然傳出“你不周倒是說得冠冕堂皇,秘境無主,這碑文我等為何不能取功法為何不能修就算真有什么缺陷,影響道基,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與不周沒有半點關系。我看閣下就是借機占據所有的好處,阻攔我等尋道之路”
“可笑我不周若是想獨占秘境中的一切,那就封了秘境的入口,不讓你們進入。”一位不周弟子將劍氣一震,怒氣沖沖地反擊。
說話的元嬰道人一臉嘲弄,他的視線始終落在了衛云疏的面頰上,左手籠在了袖中蓄勢。他拔高了聲音道“那是因為浮黎仙域規矩如此,你們縱然能攔住我們這些散修,難不成還能攔住另外二宗的弟子嗎你不周也要博取名利。”話音落下,在他們的身后響起了數道應和聲。天星碑在此,哪個不想去參其中的法門不周弟子阻攔在前方,已經讓他們的心中燒著火
。
謝知潮眼光如刀,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對著衛云疏傳音道“如今只是散修在,等到無塵海、洛水神宮一眾過來,還不知事態會變得如何。冉師姐本來想帶走天星碑,可這石碑像是長在了此處,以搬山術都移動不了分毫。”謝知潮心中也是無奈。到了秘境中有一陣了,唯一的幸事便是與不周弟子碰頭,要不然局面會變得更加糟糕。
衛云疏聽了,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簡來,正是先前散修拋給她的,她并沒有仔細瞧。如今聽謝知潮這么一說,便分出了數道神識入了玉簡,暗暗地推演出這門功法來。這并非是主修的根本道法,而是一種輔功。浮黎仙域中有罪惡長廊在,修士容易被邪魔之念侵擾,往常只靠修心法度過這一劫。但是按照“斬諸我”這一門功法所言,一切就有所不同了。他們只需要將雜念一一斬出,只留下一個純粹的真我,不僅遠離了邪魔,連自身境界都會更上一層樓。這一功法傳出去,浮黎仙域的修士必定趨之如騖。當有捷徑在眼前時,誰還愿意一步步走荊棘路。
但是這一門功法的缺陷也是極為明顯的,自身的“雜念”借著功法斬出去了,可它并沒有真正消亡,而是被驅出去,始終停留在浮黎仙域。一個兩個人的雜念撼動不了大局,可百個千個乃至萬個呢他們是壞的一部分,是污穢,是陰魔,日積月累之下,它會給浮黎仙域帶來什么除了第一個北洲罪惡長廊,衛云疏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衛云疏擰著眉,想到了“罪惡長廊”時,心中一點靈光閃過,可尚未捕捉到,便又消失不見了。
此刻并非思考的時機,將神識從玉簡中收回來,衛云疏心中有了決斷。她溫聲道“冉師姐說得不錯。”一些功行低的弟子看不出功法的缺陷,得到了它定會如獲至寶。至于那些修到了元嬰境的,難道會不知道功法的錯漏嗎只是心想著自己,認為將雜念斬出去就與自己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