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云海中滾蕩著隆隆的聲響,仿佛驚雷尚未抵達人間便在云層中轟爆開。浩浩蕩蕩的水潮懸在天穹,宛如銀河倒懸,下一刻就要傾瀉而下。
云雍的神色不太好看,數年前的記憶深深地刻在了神魂深處,眼前的一切仿佛舊日場景的重演。深藏于心的顫栗再度浮現,察覺到自己其實有那么一絲本能的畏懼,云雍的神色越發難看。
也是在云中城,也是漫天的水潮,也是一抹妖異而不祥的紅,只不過是被鮮血給染成的當他們一行人從盤渦深淵折回時,想的不是自身的傷,而是那觸手可得的滔天權勢,他們從沒將洛泠風放在眼中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洛泠風氣機陡然攀升到了洞天境,她出手快如閃電,同行的四家元嬰真人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頃刻間形神俱滅
那一天的云中城到處都是血,最后世家大族選擇了后退一步。
而這一“退”,成為他們心中無法磨滅的恨與怨。
不過今日就要將恨意抹平了。云雍心想著,又笑出聲來。他的神色很奇異,恐慌與得意交融在一起,仿佛是兩張臉強行拼湊在了一起。
“洛真人,收手吧。”云雍嘆了一口氣,他的視線落在了身影逐漸變得清晰的洛泠風身上,“浮黎仙域已在劫中,你這樣做,卻是讓眾人為難。”他伸手朝著前方一點,劍光飛躍,蕩開了一道威力沛然的劍風,將那云橋上的劍氣掃落。他發現洛泠風的氣機不大對,像是燒了一半的火,雖然仍舊烈烈,可到底過了那個高潮,正一點點地向下跌落。仔細一想,他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她化身在外時,精氣便折損了不少,這一年用自身的靈力催動藥力,試圖祭煉云中君,那消耗的靈力更是海量現在是洛泠風最虛弱的時刻,還真是天助我也。云雍的思緒浮動著,將法相一放,便見云天再現,擠壓著半空中的水潮。
宿蘭因也在這個時候迎了上來,朝著那浩蕩的水潮放出數道如烈火般的太乙玄光。玄光一出,好似日輪爆裂,極為剛猛霸道。它與云天一道向著前方推去,幾個呼吸間便破去了那道河漢之界,朝著洛泠風逼近。這兩人立志要將洛泠風斬殺,一出手便是數道威能極大的神通。洛泠風只是冷淡地覷著他們,天河之水驟然跌下。洞淵真水驟然化作汪洋大澤,將整座云中城淹沒。水潮翻涌,水中洞淵重水游走,噼里啪啦的聲響猶為刺耳。
云雍、宿蘭因都不曾修持水法,在這洞淵真水中他們的行動多少受了限制。可當初一劫中,云雍吃過虧,便想出了一些辦法。他眼神一凜,袖中飆飛出一道烏沉的光芒,宛如龍影般在他的周身旋繞。這烏光乃是采集水族精魄祭煉而成的法器,具備御水之能。烏光一出,像是無形中的某種存在擠壓著水潮,將它們從云雍的身側撥開。而宿蘭因則是提氣一呵,用自身烈如火的太乙玄光來抗衡。雖然在水中,可那等泰山壓頂的窒息感消失不見了,兩人定定地望著洛泠風所在的方向,將自身法器放出,與那游走的洞淵重水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洛泠風凝望著前
方,她的動作慢條斯理的。聽著水中裂石遏云的高亢聲響傳出,她唇角的笑意更濃。她慢吞吞地催動著洞淵真水,那原本被排開的水潮瞬間便又向著云雍、宿蘭因兩人的身上壓去。游走的烏沉精魄發出了一道凄厲的慘叫,頃刻間便被侵蝕殆盡,只余下了一點殘存的氣機,又被浪頭沖散。云雍一驚,忙拿定心神,袖子一拂,一道靈力打在沖撞來的洞淵重水上。他扭頭看向了宿蘭因。宿蘭因倒是仍舊保持著從容,太乙玄光燒灼著水潮,他將靈力一催,便又有萬千火箭齊發而出,匯聚成了一股金赤色的光華,直接沖破了浩蕩的水澤,光映天穹。無邊無際的水澤霎時間化作了火海。
這是宿蘭因修持的一門神通,名“赤焰燎原”,但凡有一點火星在,火焰便會重新席卷而來,除非對方一瞬間打滅所有的火種。可是這千千萬萬火種,豈是那么容易消磨盡的眼見著水汽蒸騰,宿蘭因又冷哼了一聲,取出了一件法器來。他一催動,法器中頓時溢出了一道道光絲,飄飄揚揚的,落在了水中仿佛群魚在游走。
洛泠風在云中城待了幾十年,對世家的長老以及諸真器了解得一清二楚,在宿蘭因取出法器時,她便認出來了,此器名“四方得從”,會潛移默化地改變四邊的空間,要是這么持續下去,那方水域沾染了光絲的氣息,最后會成為宿蘭因掌御的地界。洛泠風可不會讓光絲這么繼續存在于水中,她冷哂一聲,三百六十滴洞淵重水頓時一轉方向,朝著宿蘭因的身上打去。浩蕩的聲勢掀起了滔天水潮,在接二連三的爆響中,仿佛將天穹轟塌了。
云雍見宿蘭因牽制住了洛泠風,心頭驀地一松。他一揮袖袍,祭出了雷法。一時間雷芒、火光、浪潮并起,光輝閃滅間,仿佛末日到來。其實對付洞淵真水,還有一法,云雍的眸光閃了閃,最后沒在這個時刻將那法門祭出。
洛泠風眼見著雷火光芒驟然逼近,朝著虛空中一捉,取出了一柄光芒湛然的劍來。她左手一彈指,成百上千道雷光向著前方打將去,右手起劍,在那雷震之音中,高亢的劍鳴聲響起,漸漸地壓過了一切。
氣痕映照入云雍的眼中時,那雷芒、火光已經消失不見了。擠壓著身軀的真水中,無數無形的劍氣飆飛而來,颯颯聲不絕于耳。劍芒在水中旋起旋滅,只一個呼吸間,便斬破了那落在了水上的火種,將那熾烈的火光掃蕩一空。這劍并沒有變化,管它有什么,俱是一劍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