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云疏聞言呼吸一滯,元初溫潤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卻忽地重如泰山,難以承受。她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元初,人的身上有謎團很正常,可那謎團竟然到了莫名影響她情緒的地步,她根本辨不清內心深處真正的感觸。仿佛眼前始終隔著一層瘴霧,無法撥開。“我沒有。”衛云疏說。
元初并沒有因衛云疏的猜疑和慢半拍的回復而感到難堪,她站在那里,淡淡一笑道“如今法器被遮蔽,我們辨別不出正身和造物的區別,當務之急是找到那件法器,而不是卷入斗殺中,你覺得呢”
衛云疏同樣也是如此作想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兩個月螢斗殺起來的時候袖手旁觀。她周身氣機鼓蕩,排開了那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涌來的氣浪,將神識向著四面一方。先前造物知靈都沒有異動,直到此刻才開始出現,必定是這附近有什么不對勁的,可惜她感知不到造物帶來的異常,只能夠靠著自己的神識慢慢地去搜檢這片地界。與此同時,她的警惕心并沒有降落,她們在明處,橫絕山的造物知靈在暗處,此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會有很多眼睛在暗暗窺伺。
忽然間,她在前方察覺到了一抹異樣,而同一時刻,元初的聲音響了起來“跟我來。”話音才落下,手腕上便多了一股清涼但是柔軟的觸感。衛云疏一垂眸就看到了元初修長如瑩玉的手。她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掙開,見元初是往自己察覺到幾分異樣的方向去的,故而她也沒有遲疑,緊緊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這是一條迷心道。
造物知靈在這處使用了一件名為“迷心匿氣”的道器,一方面可以混淆人和造物的認知,另一方面則可以遮蔽修士手中辨認造物知靈的法器,這是專門應對另外五大天域修士的陷阱。至于無相天域的修士他們行的是前往行諸道宮斬卻“非我”的道,自然得真刀實槍地打上一場。故而法器所在的地方,有兩位洞天境的道人在鎮守。
“就是這里了。”元初輕柔的聲音再度傳出。
衛云疏抬目四望,此地一望無邊際,沒有草木生靈的存在,極遠處的山嶺輪廓隱藏在云霧中,有些失真,像是用筆墨勾畫上去的。她凝神精氣,眸中掠過了一抹異光,片刻后,法相向外鋪陳,頓時現出群星萬象來。她沒看見法器的蹤跡,但是這不要緊,法器一定是藏匿在了虛空中,只要將神通轟落,必定會現出身影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面貌古怪的道人憑空而來,他坐在了一道蓮花臺上,右手持著一柄玉如意,朝著衛云疏、元初二人行了一禮,笑說道“二位道友都是無相天域出身的,與我玄天機沒有仇,為何不各退一步呢”他的聲音才落下,一道清風垂落,一枚種子落地生根發芽,幾個瞬間便長成了一株荷花,荷花綻放后,從中踏出了一個身量不高的少年,他也說,“我等只是謀求一條生路,為何不能就因為我等非人身嗎可我等的識憶是從人身上來的,相當于眾修的半體,憑什么要對我等趕盡殺絕”
造物知靈和邪魔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們是一個人身上的“非我”,而邪魔則是從千千萬萬的非我”中誕生的,故而邪魔與造物知靈更為扭曲,甚至很難生出神智。但是他們也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反面壓過了正面。而這一切是由修道士決定的,斬落的“非我”影響了上進之路,固然有一些無傷大雅的“非我”被削落,但更多的是一種內心深處萌動的“惡意”,從這些中誕生的東西,就算外表再仙風道骨,內里也是一團污穢。在剝落了偽詐之后,剩下的是獠牙。故而上清神域容不得他們生存。
元初一揚手,便聽得隆隆的水潮聲起,她周身水芒縈繞,在日芒照射下,折出光怪陸離的色澤。她輕聲道“諸位不必多言。”將水潮往前一推,緊接著便是一種不同于溫潤面孔的兇暴,仿佛大澤之怒。
蓮花臺上的老道人哂笑了一聲,抬起玉如意在半空中一敲,緊接著便有一只蟲子從虛空中攀爬了出來。它原本只有巴掌大小,可隨著對靈機的吞噬,迎風而長,頃刻間便長過兩尺。它不停地扭動著,身上泛著一抹抹幽沉的氣息,隨著它的啃食,半空中出現了不少空洞,而奔涌而來的水潮頓時陷入了空洞里,與此界相隔。而另一個少年道人則是將荷葉一翻,龐大的生機生出,空洞中頓時升起一朵朵蓮花來,霎時周身就變成了青粉相間的荷池。他這荷花汲取的是水潮中的靈機。
“那蟲子名食空蟲,所到之處,會留下大片的虛空之洞。”元初轉向了衛云疏溫聲介紹道。
衛云疏一頷首,她凝視著前方,眸光很是沉靜。蜃氣依舊籠罩了橫絕山,只是此刻對她的影響不大,可以先忽略了。若是將法劍祭出,它仍舊會在無形中污穢劍器的。衛云疏心念一轉,便催動了一氣九御天雷,頓時天地間氣機翻涌,雷聲滾滾而動。她身上氣意不斷向上沖,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步,緊接著又是伸手向著前方一拍,頓時綿延不絕的雷霆轟然砸落。她身后的法相中,群星旋轉不定,俱是化作光流如雨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