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了真如之劍的手驟然間緊縮,耳中的轟鳴聲更甚。桑不為怔怔地看著無相帝尊,在被云淮拉拽住的時候,才找回了一絲絲的清明。在此刻,她的眼睛閉上又睜開,重復了好多次,無數個混亂不堪的念頭在腦海中堆疊,在看到無相淌下的血淚時,她的情緒更為激烈,一切都化作了酸楚堵住了她的喉嚨。
直到這一刻她才領悟了“缺”的意義。
她的聲音顫抖著,只吐出了兩個字“帝尊”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何為“無相”一切顯象之物皆不得圓滿,一切圓滿之物皆無相可見。天地本不全,在動靜之間,有“缺”存在,才會有變數。無相帝尊是先天圓滿,因其無相,故其實萬無,也是萬有。神域是她,混沌是她,歸墟也是她。不管帝尊的化影出不出現,她這一劍斬落了歸墟,必定會斬在了帝尊身上,從而打破無相,使得“缺”數現。
古往今來會有無數個“缺”,不管她有沒有遇到過帝尊,她都會落下那命定的一劍,她的存在,就是為了使得無相不再圓滿。天缺一線,是大道之變。
但是現在認識到這一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一切都遲了。
桑不為只僵白著一張臉,看著太歲的血淚落入歸墟中。寒風掠過了她的眉眼,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像是墮入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夢境里。她很想問,為什么你知道我是那個“缺”還要來渡我,你為什么從來不說會傷心,為什么看見了結果還不阻攔,為什么任由這一劍落下可她沒有說出,在那驚天動地的洪流里,屬于神域的一切都隨著她的愿想遠去,而她也終究遠行再也不復返,她們成功斬下了歸墟。但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沉浮在了幻夢中的衛云疏驀然間驚醒。她伏在了元初的懷里,額頭輕輕地點在了她的肩頭。很輕很淺的呼吸聲陡然間變得急促起來,她感知到了有一只手慢慢地搭在了她的腰上,攬住了她的身軀。
“只是一個夢嗎”衛云疏輕聲問道。
她沒有聽到回答,一股極為強悍的靈力從她的身上爆發開,狂嘯著沖擊著海域,引起了一陣陣劇烈的風暴。海底漩渦攪動,海上大浪排天,瞬間將赤海變成了一處不能輕易涉足之地。神魂深處的禁錮崩裂,“本我”帶來的靈力反哺極為迅猛,可衛云疏一點兒都不開心,她一動不動地趴在了元初的身上,好似一尊僵硬的石像。
“都說六尊是先天神靈,可事實上,那只是針對眾生靈而言。唯一的先天或者說是造化之靈是無相。故而五尊朝太歲,以回返先天無相為根本道,他們生來便有萬般情志,最后選擇了一一斬卻。但是無相”元初停頓了片刻,她笑了笑,又說,“一次次以化身行走人間。無相在尋找缺,也在走自己的道途,陰陽圓缺才是恒常之變。你不用難過,這一切皆是我自身所求。”
“可是你傷心了。”衛云疏很勉強地擠出了一句話,“如果沒有摻雜著屬于人的情感,那就只有冷冰冰的、無愛無恨的廝殺。”如果沒有傷心、沒有遺恨,為什么血淚中催生的太歲金砂會是邪物那一劍斬下了歸墟,斬破了混沌無相,也在那一瞬間將顯象后的愛恨情仇也斬了下來。混沌既分,陰陽初判,過往在人世中所經的種種,跟著催生。她最后還是將太歲拉入了塵寰,成為無相上的一點“垢”,造就了雙方都極端痛苦的一世身。
元初說“繼續往前走吧。”
衛云疏倏然間仰起頭,她灼灼地望著元初,又問“你要跟我同行了嗎”
元初反問道“你不是很希望塵歸塵,土歸土嗎”
衛云疏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