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昭喜不自勝,倏地抽回腿趴下來,歪著頭去看他,確認他話里的真假“大郎答應帶我去長安了”
張九齡垂眸望著眼皮底下雪白的面孔,他定了定,屏住呼吸別開頭,不置可否起了身。
譚昭昭腿得到了緩解,翻身靈活爬起,跟上追問道“大郎若是不回答,我就當是答應了。”
張九齡不搭理她,邁腿走進了東屋的書房,道“吃飽喝足,該做事了。”
書房寬敞,書架上堆滿了書卷,布軼中裝著十枝書軸,軸上垂落著木制書簽,上面寫著書卷名。
張九齡從最上面的書架上,搬了書卷往外走去。譚昭昭不明所以,跟著要去搬,聽到他道“你別動,出來幫著曬書。”
譚昭昭收回手走出屋,千山已在廊檐下陰涼處,擺滿了木架。
張九齡將書軸小心翼翼打開,搭在木架上,書卷兩邊,再用木鎮壓住,防止被風吹亂。
書軸紙張泛黃,用藥水處理過,用于防潮防蛀蟲。
不過韶州天氣濕潤,前些時日的回南天,墻壁都浸了一層水珠。天氣一放晴,張九齡就迫不及待開始曬書了。
曬書并非放在太陽下暴曬,而是擺放在陰涼處風干。
張九齡規矩要求繁多,晾曬的書軸,須得按照書架搬出來的一樣,按照書簽分門別類,次序不能亂。手腳還得輕,仔細弄壞了書。
譚昭昭被張九齡不時糾正,指揮,沒多時就煩了。
看到袖手立在那里的千山眉豆,再看進進出出搬了許久的張九齡,她不禁疑惑起來。
莫非先前那碗杏酪,是要她做苦力的報酬
明明有人手,他偏生要自己來,還要拉著她一起
譚昭昭暗自腹誹,性格還真是古怪
張九齡放下書卷,再來查看譚昭昭有無出錯,他將兩卷書調整了位置,氣息沉了些,道“用心”
譚昭昭站在那里不動,昂著下巴不服輸盯著他,一幅甩手不干了的模樣。
張九齡見譚昭昭氣鼓鼓瞪圓了眼,不禁輕笑出聲,道“做這點事就覺著累,長安千萬里,恐怕連梅嶺都翻越不過去。”
譚昭昭才不會被忽悠,道“翻越梅嶺與曬書是兩種不同的累,曬書是勞心,翻越梅嶺是勞力。我寧愿勞力,亦不愿勞心。”
張九齡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是我想左了,你去歇息吧,余下的我來。”說完,轉身回了屋。
眉豆蹬蹬瞪跑上前,焦急地道“九娘,你怎地忘了,大郎向來不允外人碰他的書卷。”
譚昭昭愣住,怪不得千山沒上前幫忙。而她,已經被他歸為了自己人。
張九齡搬了書卷出來,眉豆忙退了下去。譚昭昭默然片刻,走上去取書卷,手卻被推開了。
“你去歇著。”張九齡淡淡道。
譚昭昭手僵在了半空中,張九齡神色疏離,取了書卷,看都未看她,按照書簽,將書卷擺放在了木架上。
張九齡不理會譚昭昭,只管進進出出忙碌。木架很快擺滿,他前后查看了一遍,進去凈房洗漱。
譚昭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廊檐的木板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她干脆坐下來,靠在廊柱上發呆。
“千山。”徐媼的聲音傳來,譚昭昭忙坐直身望去,看到她提著食盒進了院門,千山迎了上前。
徐媼一打量,哎喲了聲,“大郎在曬書呢,真真是辛苦了。”
千山答是,接過了食盒。
徐媼心疼地道“娘子擔心大郎朝食沒用好,吩咐我拿了些點心來。大郎曬書勞累,我得回去與娘子說一聲,得給大郎補一補。”